少了兩條黑帶,只好打噴嚏 /九把刀
那些年拍完後,我想接著拍一個關於跆拳道的故事。
從香港飛回台灣的飛機上,我跟小弟說,幹我們一起來練跆拳道吧,反正我要花時間寫劇本,我們就趁機從白帶一路苦練到黑帶,黑帶一到手,劇本肯定也完成了。開鏡拜拜那天,我們兩個站在劇組最前面,一人一條黑帶,氣勢絕對爆強,場面肯定感人。
「練當然是沒問題,但有必要練到黑帶嗎?」小弟一臉震驚。
「練到黑帶就是感人。」我篤定。
「那時間呢?如果來不及練到黑帶就要開拍了呢?」
「我們練到黑帶才能開拍。」
小弟還沒練就已經開始全身發抖了,但他沒有選擇,因為當時我已經三十幾歲了,我都願意一起攪和,他當然就只有全力以赴的份。
回台灣後,我帶著幾個培訓藝人連同小弟,報名了一間離公司最近的跆拳道教室,跟一般非藝人的學生一起上同一堂課。每一次上課前教練都會帶大家用小跑步繞教室,加上一連串蹲來跳去的缺氧動作暖身,靠,其實一點都不是暖身,我在這個階段就已經喘得半死,心臟猛爆跳動到連耳朵裡的血管都在劇烈收縮。注意到我一臉蒼白,另一個教練會偷偷跑過來叫我先去旁邊休息。
可能嗎?太丟臉了我每次都以瀕死的狀態跟上節奏。
至於跆拳道本身我當然是很喜歡,畢竟我可是在系館地下室偷偷舉辦過九刀盃自由格鬥賽兩次!兩次的男人!鍛鍊一下打來打去的技能總是很樂意的,只是我的腿筋跟懶叫一樣,太硬,導致我的踢腿一直很兒戲,雖然我一直在想辦法改進,但硬就是硬,軟不下去。
比起我,小弟的踢技很有彈性,尤其是下壓這一招踢得超有魄力,我常常在一旁扮演想像的鏡位,覺得到時候根本不需要替身,他自己就可以踢得很好。
時間慢慢過去,小弟跟我隨時,真的是隨時,都在練習打形,亦即固定的幾個連續架勢,也是色帶考試的科目,我們走著走著就忽然打一下下,偶爾彼此糾正姿勢。某日便輕鬆考過了黃帶。
之後又練了好幾個禮拜。
考紅帶的前一週,我在課堂上練習右腳高踢時,突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啪啪裂響,我抱著右腳膝蓋倒下,教練跟學員都跑過來圍住我。
「我的韌帶斷掉了。」我冷靜地宣布。
「真的假的?你確定?」教練茫然。
「我有聽到,就啪的一聲。」我堅持。
於是小弟跟教練就把我扛到一邊,讓我自生自滅。
我一邊冒冷汗,一邊詛咒這個世界,好不容易等到大家下課時,我努力站了起來,以為大家要叫救護車,或至少叫一台計程車送我回家。但沒有,大家打算各走各的,令我非常震驚。
「幹你們真的很雞掰耶,竟然沒有要送我去醫院?」我難以置信。
「啊你不是有開車?」小弟疑惑。
「幹我韌帶斷掉了。」我膝蓋好痛,我的心更痛。
「但你還是要把車開回去吧?」小弟更疑惑了:「停車費很貴耶!」
就這樣他媽的停車費很貴,我還真的一跛一跛地走去開車,冒著劇痛回家。
一夜難眠。
隔天一大早我就搭計程車衝大醫院,我抓著殘障動線旁的金屬把手,一路龜速前進,總算是滿身大汗撐到了骨科。輪到我的時候,我向醫生簡單描述了當時高踢受傷的過程,以及那一聲清脆的斷裂聲。
「應該是肌肉拉傷,我開止痛藥跟肌肉鬆弛劑給你。」醫生咿咿啊啊。
「醫生,我覺得是韌帶斷掉。」我擠出艱難的笑容:「可以讓我拍一下核磁共振嗎?」
「你怎麼過來的?」醫生肯定很不喜歡我這種自行診斷的病人。
「搭計程車然後走路,我走的很慢因為很痛。」
「一個人嗎?」
「我一個人。」
「那就不可能是韌帶斷掉。」醫生用非常專業的口吻說著:「如果你真的韌帶斷掉,你絕對不可能用走的過來,一定要有人扶或撐拐杖。你昨晚就受傷了,如果韌帶真的斷掉,你絕對痛到沒辦法睡覺。」
「我是真的痛到沒辦法睡,所以我自己先吃了普拿疼,勉強睡了一點點。」
「你這是肌肉嚴重拉傷,膝蓋都腫起來了。我跟你講,我開的止痛藥都是最強效的,藥都是最新的,你回去以後……」
醫生是醫生,我是一沱屎,聽到韌帶沒斷的專業判斷後,我大感安慰,拿了強效止痛藥回去狂吃,可膝蓋依舊是痛到飛天。我幾乎每隔半小時就得用蓮蓬頭往發燙的膝蓋沖冷水。
隔天一早我掛了同一個醫生,一坐下,我就鄭重宣布我的韌帶絕對是斷掉,我自費照核磁共振,不浪費健保,拜託讓我去。
醫生鐵青著臉:「不用自費,我送你。」
我就在醫生賭氣的情況下去照了核磁共振。
影像揭曉,我右腳膝蓋後面的十字韌帶斷了個七七八八。
一敗塗地的醫生很吃驚:「你韌帶斷掉?那你怎麼可以自己走過來?」
我可得意了:「因為我的意志力超強。」
結論是,護膝穿著,強力止痛藥繼續吃。
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右膝蓋都又腫又痛,無法踢腿,也不能跑步。
我的跆拳道生涯就這麼中斷了。小弟順利考取了紅帶後,又學了一陣,很快就進了電影打噴嚏的劇組,無暇繼續鍛鍊。其實無暇是假,少了我是真。
我的跆拳道劇本,一直沒能寫完。
打噴嚏承襲了我一貫的核心主題------人生中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意義。
我寫了劇本,與柴姊一起當了監製,找了柯孟融擔任台灣方面的導演。打噴嚏規格盛大,角色眾多,明星齊聚,動作戲跟特效戲都很吃重,柯孟融幹得很不錯,小弟跟林依晨那一場吵架戲拍得尤其好,真的好,我每次都看得虎目含淚。
那時,早一步完成的「等一個人咖啡」上映了,有一半的讀者很愛我的新招之頭頂冒出熱豆花,有一半的讀者恨死了我的魔改。不管怎樣,從此台灣有了宋芸樺與禾浩辰這兩張新臉孔。
當打噴嚏如火如荼後製時,公司租下了新的辦公室,設計了很酷的裝潢,大家都有好多事情想做,幾個新案子也都在評估,欣欣向榮。
小弟去了北京。
這一去,什麼事都發生了。
每一天,我們透過各種方式各種關係去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都得不到真確的答案,真的,我甚至不知道再見到小弟時已是何年何月,承受巨大壓力的柴姊抱著我流了兩次淚。之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小弟終於從北京回來的隔天,我在剛剛新裝潢好的會議室裡寫小說。
我在等他。
從幾個禮拜以前我就在等他。這中間迷霧般的等待,在我心中累積了越來越旺盛的疑問與憤怒。我不是沒生過他的氣,也曾經不理他長達好幾個月,但最後總是可以好好把話講開。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顯然很不一樣。
小弟到了公司後,卻只是跟其他同事胡亂寒暄,抱抱,取暖,晃來晃去,從下午瞎鬧到天都黑了,在同事強烈暗示他不要再逃避了之後,他才敢打開會議室的門,走進來跟我說話。
跟預想的狀況差距很大,我自己也沒料想到,其實我一句話也沒有罵他。大部分時間我只是聽。小弟裝做若無其事,實則非常彆扭,他語氣平常地說著那幾天經歷了什麼,細節很多,每一個細節我都多問了很多問題。說著說著,小弟忽然在一個點上哭到全身發抖。
我沒有跟著哭。
我也沒有抱抱他。
我壓抑內心不斷暴漲的、無法言明的極端情緒,給了他堅定的保證。如果他真心改過,踏步向前,全世界都會原諒你。
這個保證顯然超過了我所能給的。
世界從來不被我了解,我也配不上這個保證。
那一整層新裝潢好的辦公室顯然沒有用了,我們退租後,房東下一秒便將又新又美的辦公室轉租給了別人。
後製中的打噴嚏則陷入了「好像可以上了又好像不可以」的無限迴圈,我們只能咬牙繼續投入大量資金把特效做完,也剪接出了好幾個預備送審的版本。接下來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上映日遙遙無期。
打噴嚏成了電影界的都市傳說,因緣際會看過粗剪的人都可以說上一兩句,但誰也沒看過全片,因為根本沒真正做完過。我的讀者也最愛在簽書會上、我的演講裡,舉手問:「刀大!打噴嚏到底什麼時候上啊幹!」
到底什麼時候啊到底什麼時候呀……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啊大哥!
活在二十四小時輿論地獄裡的小弟,很不快樂,因為他是正常人。
所有路過的長輩都喜歡給他改過自新的奇妙建議,小弟試過很多種大家期待的方式,去改變大家對他的觀感,只是早睡早起沒人知道也沒人在乎,做了很多公益也被酸拼命想洗白,不管他在網路上說什麼都會被噴。彷彿只要小弟開的還是好車,他就是冥頑不靈的紈褲子弟。
沒有人經歷過這一切卻不會感到後悔的,不管是嘴上,心裡,還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看著地上的影子時,都心知肚明……當初做錯事,辜負的不只是別人,還有自己。只要看過地獄,也活過地獄,自己的內心就不可能是原來的形狀。同樣吃過大便的我當然也很清楚,只是我們沒辦法整天逢人就抱抱道歉請求原諒,太噁心了是吧。
落寞的小弟漂流了趙德胤導演的劇組。
為了角色需要,他開始學習緬甸雲南話。
我在一旁看著小弟反覆聽著手機裡的雲南話錄音,自顧自念著背著,我覺得這簡直荒唐,這麼多對白,應該要事後配音吧?現在大量的雲南話練習,只是為了在大銀幕的畫面裡讓角色的嘴型盡量正確、方便事後配音就可以了吧?
沒有,不只是劇本裡的對白,小弟苦練了整整一年的雲南話。
劇組前置時,他沒有助理跟隨,獨自在泰緬邊境的工廠打工,實習角色的技能,吃當地的食物,穿當地路邊攤的衣服,把自己曬脫了好幾層皮,最後結結實實拍出了「再見瓦城」。
瓦城在台北美麗華首映。散場時,小弟嬉皮笑臉地看著我說:「這種片你一定看不懂啦。」一副只想用玩鬧隱藏他的害燥與緊張。
我倒是很認真地跟他說:「拍得非常好,你很強,真的,非常強。」
沒料到我會這麼直率地誇獎他,小弟只好不知所措地乾笑。
小弟入圍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沒得。據說是亞軍。
四年後我開拍新電影,抱歉不是跆拳道,但我還是找了小弟一起。
放飯時,我看到他跟從瓦城劇組前來支援的製片,在角落裡用雲南話聊天。
只要東西是真的,就會永遠留在身體裡吧。
我們的新電影拍到一半,我聽聞柯爸賣老臉到處籌錢,而小弟也剝光了自己僅剩的存款,聯手向當初的中國出品方買回打噴嚏的投資股份時,我才驚覺,這個世界還真的有一個人!有一個人!比我更想知道打噴嚏什麼時候會上!
感謝多方成全,感謝柴姊從中協調,柯家終於集資買回了電影版權。
那時,白天我們一起拍新電影,晚上劇組收工回家,明明就超級累的我跟小弟,會一起到工作室秘密將打噴嚏重新剪接,在硬碟的深處追回曾經被審查刪減的片段,討論哪個演員必須重新配音,配音的腔調風格又是如何,跟溫子捷老師討論全新的配樂,各種細節一遍又一遍重來又重來。
到了調光跟混音的最後階段,我認真鼓勵小弟,好不容易把電影買回來了,務必做出他最喜歡的樣子。
小弟的新頭銜是後製總監,是真貨,就都留下了。
六年前拍完的打噴嚏,六年後重製成新的打噴嚏。
我沒看過小弟這麼高興的樣子。
也沒看過他這麼患得患失的臉。
票房一半歸戲院,一半歸片方,還得計算龐大的行銷成本,只要簡單的數學加上業界常識就知道,打噴嚏當初花了太多錢拍,要回本超級困難。我知道,你知道,業內知道,做生意做了一輩子的柯爸也知道。
什麼都知道的我們,只有一個念頭------希望大家能在大銀幕上看到打噴嚏。
台灣電影的習俗就是主演員不斷跑映前映後,跟觀眾搏感情,求大家看完電影後記得分享推薦給親朋好友。這也是我們的每日行程。
第一天票房,打噴嚏全台票房四百萬,還可以。
而屍速列車衝上了驚人的兩千三百萬,好強大。
小弟一邊跑向即將展開映後的影廳,一邊吆喝大家跟上:「只差兩千萬!」
我認真糾正:「幹,是一千九百萬啦!」
小弟呵呵推開門:「耶!現賺一百萬!」
獻給你們了,不管是遲來的道歉還是寶貴的禮物,都好。
都是我們。
高高興興的,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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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稿的作者理由五花八門,從出版界的朋友那兒,聽過很多相當離譜的例子,幾乎可以彙集成《常用拖稿藉口實用手冊》和《急救用拖稿理由百科全書》聽說還沒有出版社願意出這類的書,如果有,我可能會上網訂購。
準時交稿的作者,乾脆俐落,絕不拖泥帶水,像是勤快的公務員,按時上下班打卡時間,每天消化固定的工作量,擁有不被情緒影響的自制力,絕不會先跑出去玩個痛快,截稿的死線逼近才臨時抱佛腳,還有可能找不到廟,準時交稿的作者是編輯合作的好夥伴,也是工作上的定心丸。
我承認自己是個經常性拖稿的作者,跟完美主義沾不上邊,純粹是我個人的心魔作祟,這個老毛病時常讓我的編輯處於焦慮的狀態,雖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錯全在我自己身上,我不敢假藉任何理由牽拖別人,但以下的例子真是狂到不行,每次想起拖稿這件事,我就會聯想到歐姬芙和她的鳳梨。讀完真是令人讚歎啊!(簡直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一九三八年歐姬芙在夏威夷停留了三個月左右。那時,珍珠港事件還沒發生,世界還在看似和平的氣氛下,播放著熱帶島嶼的音樂。女畫家被邀請來到島上免費旅遊食宿,全程費用由公司買單。哇靠!這種好康為什麼還沒輪到我咧?我也想去夏威夷島上取材(畫外音:等你寫完廿本小說再來研究看看吧),那家公司是製作鳳梨罐頭的大企業,招待歐姬芙的條件很簡單,希望她在島上的假期結束之前,畫出一張廣告可以使用的鳳梨畫就行了,這個條件實在太誘人了,要是一般的畫家應該可以輕鬆完成吧,然後跑去海灘游泳,在岸上喝冰涼的啤酒,做日光浴,豈不是人間美事。
但是偏偏歐姬芙小姐是個非常任性的藝術家,她開開心心搭船來到夢寐以求的夏威夷島,到處參觀並且進行寫生,而且盡可能的每個島上都去看一看,因為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新鮮的,好像心裡面某個通道被打開來,可以完全接收島上帶給她的新鮮事物,在此之前,她正面臨了離婚的低潮,當時她可能想著也許我接受了這個邀請,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否則一直沉浸在傷痛之中也不是辦法,於是欣然同意鳳梨罐頭公司的邀請。
她對熱帶植物一點抵抗力也沒有,各式各樣的奇花異卉映入眼簾,唯獨鳳梨她完全沒興趣,雖然畫了很多很多的植物和花,可是假期都結束了,她還是沒把鳳梨畫出來,就這樣回到了紐約的寓所。
令村上先生匪夷所思的是,畫鳳梨絕不是技術上的問題,應該不會很難畫吧,如果換作台灣畫家隨便給它撇個幾筆交差了事就好,但人家是藝術家哎,藝術家跟你想的不一樣,村上寫道「不過她終究一張鳳梨的畫都沒畫,就那樣匆匆回到美國本土去了。藝術家就是這麼感情用事,或隨性,或難搞。也可以說只是不負責任。」重點就在後面,不負責任可能是我們對於藝術家的誤解或誤讀,也許藝術家有更崇高的理由,更冠冕堂皇的藉口,對於不畫鳳梨這件事有所堅持,只是平凡的我們並不知道而已。
後來呢,鳳梨罐頭公司內部應該抓狂了吧,這個企畫可是透過媒體傳出去了,連一張鳳梨畫都見不到,可想而知,面子上一定相當難堪,他們甚至還特地把整棵鳳梨樹送到歐姬芙位紐約的公寓去,這下子,再不畫真的說不過去,於是女畫家勉為其難的交了兩張畫作給罐頭公司,一張畫的是鳳梨花的蓓蕾,另一張畫的是紅薑花,如果是作文題目的話,老師的評語一定是文不對題,退回去重畫,但罐頭公司好像就默默收下來,因為這兩幅畫也不適合用在廣告上,所以就成了公司的收藏品,儘管後來畫作以現值來說價格不菲,不過罐頭公司始終未能在這件事上獲得實質的利益,而且明顯是吃了悶虧,後來當然還是不了了之。
說真的,開始有點同情那家鳳梨罐頭公司。
你不覺得嗎?他們看起來似乎很委屈呢!
世上能夠像歐姬芙女士這樣隨心所欲過日子的人實在讓人很羨慕,不過村上先生完全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可能也很難理解女畫家的心理究竟是如何運作的,每次看村上先生配合雜誌的企畫去採訪,不管是希臘旅遊、雪梨奧運或是日出國的工廠,似乎都工作得很愉快,而且準時交稿,所以說看似難搞的村上先生,其實只是不習慣在人前曝光,卻是個滿好配合的工作伙伴,難怪他的工作總是應接不暇,寫作以外的時間還要翻譯、接外稿,還要跑馬拉松、喝威士忌,生活非常充實啊。
從這篇隨筆的文脈,可以判斷出村上先生應該沒有看過王家衛拍的電影,至少<重慶森林>這部片肯定是沒看過的,因為一看到鳳梨罐頭就會想起金城武的台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每個東西上面都有一個日子,秋刀魚會過期,肉醬也會過期,連保鮮膜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每次吃鳳梨罐頭的時候,總是想起這段台詞,好在過去我印象中不曾因為跟女友分手猛吃罐頭(好歹也選新東陽肉醬或是紅鷹牌海底雞)愛情如果過期的話,去超市買些新鮮食品回家自己煮來吃或許更實際,聽說如果肚子填飽的話,比較不會因為分手而憂鬱。
題外話,我喜歡吃整片削下來的新鮮鳳梨,
沾一點點鹽巴吃,可以增加甜度,風味絕佳。
文 / 銀色快手 2012.11.23 04:14
圖 / 宛如女神的歐姬芙
本文引用部分摘文收錄在
《村上收音機2:大蕪菁、難挑的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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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白先勇小說:冬夜>
*這篇小說收錄於《台北人》,1971年出版。我大約於1975年,17歲時第一次閲讀。當時年紀太小,和白先勇老師身處的時代及家庭背景不同,加上自己年輕氣盛,一方面迷戀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卡謬的青年孤獨:一方面無法理解時代歲月的老去,對一個人生命的刻痕。閲讀的時候,只覺得文字洗練,故事卻嘮叨,對老年人的感慨無法共鳴。
*這幾年因為電子版發行,我試圖重新閱讀一些年輕時錯過、深入不了的文字。此篇冬夜即時印入了眼簾。白先勇老師出版《台北人》時,才三十四歲。文集收錄他自24-34歲寫在「現代文學」的短篇小說。在冬夜之前,白老師已經完成「玉卿嫂」「謫仙記」等中篇小說,既跨古又跨神話,在美好的字句及故事鋪陳中書寫情慾。「台北人」裡的小説寫的更多是70年代台北若干當代人的遺憾。那可怕的時代如造孽,拋棄了所有的人。小説中對年輕狂妄的理想,有不著痕跡的批評。夏志清先生曾經評語:《臺北人》甚至可以說是部民國史。
* 《冬夜》裏余教授的兒子俊彥,長得和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他不滿懷五四救國精神,也不想燒打任何人。年輕的兒子經過了也目睹了父親如何遭受時代的撥弄,沒有什麼澎湃了,他務實且苟且但卻篤定地一心想去美國念物理。而從美國歸國的風光學者,年華已逝,身分似升也似降的吳教授,在美國教唐朝,不願也不能置評當代。那些古老的長安繁華,包裝了美國學人的現實,他回不去當代,有一天走下講堂,步下長安大壂,沒有根的飄浮,就是他的晚年。每個曾經參與五四運動的倖存青年,都掉進了坎,過去只是一道晚霞,人年紀輕輕就沒了,泡沫了。革命,革誰的?自己的吧!
*撰寫冬夜年紀還輕的白先勇用了寛厚且事故的文筆,概括了所有的時代的起伏:沒有嘲謔,就是大勢所趨。不論是五四運動,美國反越戰學潮:那些革命換來的空,空盪後的務實謹慎、渴望留洋、無處可安頓⋯⋯一切都不過是「大勢所趨」。不必論理,也不需拿著一知半解的道理,砍砍殺殺。什麼事回頭看,就是四個字:大勢所趨。時代彷佛只是一個戲框子,把人按進去,把事件嵌入,就為了寫出大勢所趨,四個字。
*我曾經當面告訴白先勇老師,他活得如此特別。年輕的時候,儘寫些「老人往事」,老的時候大搞青春版牡丹亭。這樣倒活的靈魂,太過癮。
*以下為短文分享:冬夜。更多台北人文章可以購買博客來網路書店。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23419
《冬夜》—白先勇
台北的冬夜,經常是下著冷雨的。
傍晚時分,一陣乍寒,雨,又淅淅瀝瀝開始落下來了。溫州街那些巷子裏,早已冒起寸把厚的積水來。余欽磊教授走到巷子口張望時,腳下套著一雙木屐。他撐著一把油紙傘,紙傘破了一個大洞,雨點漏下來,打到余教授十分光禿的頭上,冷得他不由得縮起脖子打了一個寒噤。他身上罩著的那襲又厚又重的舊棉袍,竟也敵不住台北冬夜那陣陰濕砭骨的寒意了。
巷子裏灰濛濛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四周沈靜,只有雨點灑在遠遠近近那些矮屋的瓦檐上,發出一陣沙沙的微響。余教授在冷雨中,撐著他那把破紙傘,佇立了片刻,終於又踅回到他巷子裏的家中去。他的右腿跛瘸,穿著木屐,走一步,拐一下,十分蹣跚。
余教授棲住的這棟房子,跟巷中其他那些大學宿舍一樣,都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舊屋。年久失修,屋檐門窗早已殘破不堪,客廳的地板,仍舊鋪著榻榻米,積年的潮濕,席墊上一徑散著一股腐草的霉味。
客廳裏的傢具很簡陋:一張書桌、一張茶几。一對襤褸的沙發,破得肚子統統暴出了棉絮來。桌上、椅上、榻榻米上,七橫八竪,堆滿了一本本舊洋裝書,有的脫了線,有的發了毛,許多本卻脫落得身首異處,還有幾本租來的牛皮紙封面武俠小說,也摻雜其中。自從余教授對他太太著實發過一次脾氣以後,他家裡的人,再也不敢碰他客廳裏那些堆積如山的書了。
有一次,他太太替他曬書,把他夾在一本牛津版的《拜侖詩集》中的一疊筆記弄丟了——那些筆記,是他二十多年前,在北京大學教書時,記下來的心得。
余教授走進客廳裏,在一張破沙發上坐了下來,微微喘著氣。他用手在他右腿的關節上,使勁的揉搓了幾下。每逢這種陰濕天,他那只撞傷過的右腿,便隱隱作痛起來,下午他太太到隔壁蕭教授家去打麻將以前,還囑咐過他:
「別忘了,把於善堂那張膏藥貼起來。」
「晚上早點回來好嗎?」他要求他太太,「吳柱國要來。」
「吳柱國又有什麼不得了?你一個人陪他還不夠?」他太太用手絹子包起一扎鈔票,說著便走出大門去了,那時他手中正捏著一張《中央日報》,他想阻止他太太,指給她看,報上登著吳柱國那張照片:「我旅美學人,國際歷史權威,吳柱國教授,昨在中央研究院,作學術演講,與會學者名流共百餘人。」
可是他大太老早三腳兩步,跑到隔壁去了。隔壁蕭太太二四六的牌局,他太太從來沒缺過席,他一講她,她便封住他的嘴:別搗蛋,老頭子,我去贏個百把塊錢,買只雞來燉給你吃。他對他太太又不能經濟封鎖,因為他太太總是贏的,自己有私房錢。
他跟他太太商量,想接吳柱國到家裡來吃餐便飯,一開口便讓他太太否決了。
他目送著他太太那肥胖碩大的背影,突然起了一陣無可奈何的惆悵。要是雅馨還在,晚上她一定會親自下廚去做出一桌子吳柱國愛吃的菜來,替他接風了。
那次在北平替吳柱國餞行,吳柱國吃得酒酣耳熱,對雅馨說:「雅馨,明年回國再來吃你做的掛爐鴨。」哪曉得第二年北平便易幟了,吳柱國一出國便是二十年。
那天在松山機場見到他,許多政府官員、報社記者,還有一大群閒人,把吳柱國圍得水洩不通,他自己卻被人群摒在外面,連跟吳柱國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那天吳柱國穿著一件黑呢大衣,戴著一副銀絲邊的眼鏡,一頭頭髮白得雪亮,他手上持著煙鬥,從容不迫,應對那些記者的訪問。他那份恂恂儒雅,那份令人肅然起敬的學者風範,好像隨著歲月,變得愈更醇厚了一般。後來還是吳柱國在人群中發現了他,才擠過來,執著他的手,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還是過兩天,我來看你吧。」
「欽磊——」
余教授猛然立起身來,蹭著迎過去,吳柱國已經走上玄關來了。
「我剛才還到巷子口去等你,怕你找不到。」余教授蹲下身去,在玄關的矮櫃裡摸索了一陣,才拿出一雙草拖鞋來,給吳柱國換上,有一隻卻破得張開了口。
「台北這些巷子真像迷宮,」吳柱國笑道,「比北平那些胡同還要亂多了。」他的頭髮淋得濕透,眼鏡上都是水珠。他脫下大衣,抖了兩下,交給余教授,他裡面卻穿著一件中國絲綿短襖。他坐下來時,忙掏出手帕,把頭上臉上揩拭了一番,他那一頭雪白的銀發,都讓他揩得蓬松零亂起來。
「我早就想去接你來了,」余教授將自己使用的那只保暖杯拿出來泡了一杯龍井擱在吳柱國面前,他還記得吳柱國是不喝紅茶的,「看你這幾天那麼忙,我也就不趁熱鬧了。」
「我們中國人還是那麼喜歡應酬,」吳柱國搖著頭笑道,「這幾天,天天有人請吃酒席,十幾道十幾道的菜——」
「你再住下去,恐怕你的老胃病又要吃犯了呢。」余教授在吳柱國對面坐下來,笑道。
「可不是?我已經吃不消了!今晚邵子奇請客,我根本沒有下箸——邵子奇告訴我,他也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了。你們兩人——」吳柱國望著余教授,余教授摸了一摸他那光禿的頭,輕輕吁了一口氣,笑道:
「他正在做官,又是個忙人。我們見了面,也沒什麼話說。我又不會講虛套,何況對他呢?所以還是不見面的好。你是記得的:我們當年參加‘勵志社’,頭一條誓言是什麼?」
吳柱國笑了一笑,答道:
「二十年不做官。」
「那天宣誓,還是邵子奇帶頭宣讀的呢!當然,當然,二十年的期限,早已過了——」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都笑了起來。
吳柱國捧起那盅龍井,吹開浮面的茶葉,啜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把他的眼鏡子蒸得模糊了。他除下眼鏡,一面擦著,一面覷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次回來,‘勵志社’的老朋友,多半都不在了——」
「賈宜生是上個月去世的,」余教授答道,「他的結局很悲慘。」
「我在國外報上看到了,登得並不清楚。」
「很悲慘的——」余教授又喃喃的加了一句。
「他去世的前一天我還在學校看到他。他的脖子硬了,嘴巴也歪了——上半年他摔過一跤,摔破了血管——我看見他氣色很不好,勸他回家休息,他只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的環境困得厲害,太太又病在醫院裡。那晚他還去兼夜課,到了學校門口,一跤滑在陰溝裡,便完了——」余教授攤開雙手,乾笑了一聲。「賈宜生,就這麼完了。」
「真是的——」吳柱國含糊應道。
「我彷彿聽說陸冲也亡故了,你在外國大概知道得清楚些。」
「只是人生的諷刺也未免太大了,」吳柱國唏噓道,「當年陸冲還是個打倒‘孔家店’的人物呢。」
「何嘗不是?」余教授也莫奈何的笑了一下,「就拿這幾個人來說:邵子奇、賈宜生、陸冲、你、我,還有我們那位給槍斃了的日本大漢奸陳雄——當年我們幾個人在北大,一起說過些什麼話?」
吳柱國掏出煙鬥,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吸著煙,若有所思的沈默了片刻,突然他搖著頭笑出了聲音來,歪過身去對余教授說道:
「你知道,欽磊,我在國外大學開課,大多止於唐宋,民國史我是從來不開的。上學期,我在加州大學開了一門‘唐代政治制度’。這陣子,美國大學的學潮鬧得厲害,加大的學生更不得了,他們把學校的房子也燒掉了,校長攆走了,教授也打跑了,他們那麼胡鬧,我實在看不慣。有一天下午,我在講‘唐初的科舉制度’,學校裡學生正在跟警察大打出手,到處放瓦斯,簡直不像話!你想想,那種情形,我在講第七世紀中國的考試制度,那些蓬頭赤足,躍躍欲試的美國學生,怎麼聽得進去?他們坐在教室裏,眼睛都瞅著窗外。我便放下了書,對他們說道:‘你們這樣就算鬧學潮了嗎?四十多年前,中國學生在北平鬧學潮,比你們還要凶百十倍呢!’他們頓時動容起來,臉上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好像說:‘中國學生也會鬧學潮嗎?’」
吳柱國和余教授同時都笑了起來。
「於是我便對他們說道:‘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一群北京大學領頭的學生,為了反日本,打到一個賣國求榮的政府官員家裡,燒掉了他的房子,把躲在裡面的一個駐日公使,揪了出來,痛揍了一頓——’那些美國學生聽得肅然起敬起來,他們口口聲聲反越戰,到底還不敢去燒他們的五角大廈呢。‘後來這批學生都下了獄,被關在北京大學的法學院內,一共有一千多人——’我看見他們聽得全神貫注了,我才慢慢說道,‘那群學生當中領頭打駐日公使的,便是在下。’他們哄堂大笑起來,頓足的頓足,拍手的拍手,外面警察放槍他們也聽不見了——」
余教授笑得一顆光禿的頭顱前後亂晃起來。
「他們都搶著問,我們當時怎樣打趙家樓的。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疊羅漢爬進曹汝霖家裡去的。第一個爬進去的那個學生,把鞋子擠掉了。打著一雙赤足,滿院子亂跑,一邊放火。‘那個學生現在在哪裡?’他們齊聲問道。我說:‘他在台灣一間大學教書,教拜侖。’那些美國學生一個個都笑得樂不可支起來——」
余教授那張皺紋滿布的臉上,突然一紅,綻開了一個近乎童稚的笑容來,他訕訕的咧著嘴,低頭下去瞅了一下他那一雙腳,他沒有穿拖鞋,一雙粗絨線襪,後跟打了兩個黑布補釘,他不由得將一雙腳合攏在一起,搓了兩下。
「我告訴他們:我們關在學校裏,有好多女學生來慰問,一個女師大的校花,還跟那位打赤足放火的朋友結成了姻緣,他們兩人,是當時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柱國,你真會開玩笑。」余教授一面摸撫著他那光禿的頭頂,不勝唏噓的笑道。他看見吳柱國那杯茶已經涼了,便立起身,一拐一拐的,去拿了一隻暖水壺來,替吳柱國斟上滾水,一面反問他:
「你為什麼不告訴你學生,那天領隊遊行扛大旗的那個學生,跟警察打架,把眼鏡也打掉了?」
吳柱國也訕訕的笑了起來。「我倒是跟他們提起:賈宜生割開手指,在牆上寫下了‘還我青島’的血書,陳雄卻穿了喪服,舉著‘曹陸章遺臭萬年’的輓聯,在街上遊行——」
「賈宜生——他倒是一直想做一番事業的——」余教授坐下來,喟然嘆道。「不知他那本《中國思想史》寫完了沒有?」吳柱國關懷的問道。
「我正在替他校稿,才寫到宋明理學,而且——」余教授皺起眉頭說,「最後幾章寫得太潦草,他的思想大不如從前那樣敏銳過人了,現在我還沒找到人替他出版呢,連他的安葬費還是我們這幾個老朋友拼湊的。」「哦?」吳柱國驚異道,「他竟是這樣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相對坐著,漸漸默然起來。吳柱國兩只手伸到袖管裡去,余教授卻輕輕的在敲著他那只僵痛的右腿。
「柱國——」過了半晌,余教授抬起頭來望著吳柱國說道,「我們這伙人,總算你最有成就。」
「我最有成就?」吳柱國驚愕的抬起頭來。
「真的,柱國,」余教授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起來,「這些年,我一事無成。每次在報紙上看見你揚名國外的消息,我就不禁又感慨、又欣慰,至少還有你一個人在學術界替我們爭一口氣——」余教授說著禁不住伸過手去,捏了一下吳柱國的膀子。
「欽磊——」吳柱國突然掙開余教授的手叫道,余教授發覺他的聲音裡竟充滿了痛苦,「你這樣說,更是叫我無地自容了!」「柱國?」余教授縮回手,喃喃喚道。
「欽磊,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就懂得這些年我在國外的心情了,」吳柱國把煙鬥擱在茶几上,卸下了他那副銀絲邊的眼鏡,用手捏了一捏他那緊皺的眉心,「這些年,我都是在世界各地演講開會度過去的,看起來熱鬧得很。上年東方歷史學會在舊金山開會,我參加的那一組,有一個哈佛大學剛畢業的美國學生,宣讀他一篇論文,題目是:《五四運動的重新估價》。那個小伙子一上來便把‘五四’批評得體無完膚,然後振振有詞的結論道:這批狂熱的中國知識青年,在一陣反傳統、打倒偶像的運動中,將在中國實行二千多年的孔制徹底推翻,這些青年,昧於中國國情,盲目崇拜西方文化,迷信西方民主科學,造成了中國思想界空前的大混亂。但是這批在父權中心社會成長的青年,既沒有獨立的思想體系,又沒有堅定的意志力,當孔制傳統一旦崩潰,他們頓時便失去了精神的依賴,於是徬惶、迷失,如同一群弒父的逆子——他們打倒了他們的精神之父——孔子,背負著重大的罪孽,開始了他們精神上的自我放逐,有的重新回頭擁抱他們早已殘破不堪的傳統,有的奔逃海外,做了明哲保身的隱士。他們的運動瓦解了、變質了。有些中國學者把‘五四’比作中國的‘文藝復興’,我認為,這只能算是一個流產了的‘文藝復興’。他一念完,大家都很激動,尤其是幾個中國教授和學生,目光一齊投向我,以為我一定會起來發言。可是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的離開了會場——」
「噢,柱國——」
「那個小伙子有些立論是不難辯倒的,可是,欽磊——」吳柱國的聲音都有些哽住了,他乾笑了一聲,「你想想看,我在國外做了幾十年的逃兵,在那種場合,還有什麼臉面挺身出來,為‘五四’講話呢?所以這些年在外國,我總不願意講民國史,那次在加大提到‘五四’,還是看見他們學生學潮鬧的熱鬧,引起我的話題來——也不過是逗著他們玩玩,當笑話講罷了。我們過去的光榮,到底容易講些,我可以毫不汗顏的對我的外國學生說:‘李唐王朝,造就了當時世界上最強盛、文化最燦爛的大帝國。’——就是這樣,我在外國喊了幾十年,有時也不禁好笑,覺得自己真是像唐玄宗的白髮宮女,拼命在向外國人吹噓天寶遺事了——」
「可是柱國,你寫了那麼多的著作!」余教授幾乎抗議的截斷吳柱國的話。
「我寫了好幾本書:《唐代宰相的職權》、《唐末藩鎮制度》,我還寫過一本小冊子叫《唐明皇的梨園子弟》,一共幾十萬字——都是空話啊——」
吳柱國搖著手喊道,然後他又冷笑了一聲,「那些書堆在圖書館裡,大概只有修博士的美國學生,才會去翻翻罷了。」
「柱國,你的茶涼了,我給你去換一杯來。」余教授立起身來,吳柱國一把執住他的手,抬起頭望著他說道:
「欽磊,我對你講老實話:我寫那些書,完全是為了應付美國大學,不出版著作,他們便要解聘,不能升級,所以隔兩年,我便擠出一本來,如果不必出版著作,我是一本也不會寫了的。」
「我給你去弄杯熱茶來。」余教授喃喃的重復道,他看見吳柱國那張文雅的臉上,微微起著痙攣。他蹭到客廳一角的案邊,將吳柱國那杯涼茶倒進痰盂裡,重新沏上一杯龍井,他手捧著那只保暖杯,十分吃力的拐回到座位上去,他覺得他那只右腿,坐久了,愈來愈僵硬,一陣陣的麻痛,從骨節裡滲出來。
他坐下後,又禁不住用手去捏榨了一下。
「你的腿好像傷得不輕呢。」吳柱國接過熱茶去,關注著余教授說道。
「那次給撞傷,總也沒好過,還沒殘廢,已是萬幸了。」余教授解嘲一般笑道。
「你去徹底治療過沒有?」
「別提了,」余教授擺手道,「我在台大醫院住了五個月。他們又給我開刀,又給我電療,東搞西搞,愈搞愈糟,索性癱掉了。我太太也不顧我反對,不知哪裡弄了一個打針灸的郎中來,戳了幾下,居然能下地走動了!」
余教授說著,很無可奈何的攤開手笑了起來,「我看我們中國人的毛病,也特別古怪些,有時候,洋法子未必奏效,還得弄帖土藥秘方來治一治,像打金針,亂戳一下,作興還戳中了機關——」說著,吳柱國也跟著搖搖頭,很無奈的笑了起來,跟著他伸過手去,輕輕拍了一下余教授那條僵痛的右腿,說道:「你不知道,欽磊,我在國外,一想到你和賈宜生,就不禁覺得內愧。生活那麼清苦,你們還能在台灣守在教育的崗位上,教導我們自己的青年——」吳柱國說著,聲音都微微顫抖了,他又輕輕的拍了余教授一下。
「欽磊,你真不容易——」
余教授默默的望著吳柱國,半晌沒有做聲,他搔了一搔他那光禿的頭頂,笑道:
「現在我教的,都是女學生,上學期,一個男生也沒有了。」
「你教‘浪漫文學’,女孩子自然是喜歡的。」吳柱國笑著替余教授解說道。
「有一個女學生問我:‘拜侖真的那樣漂亮嗎?’我告訴她:‘拜侖是個跛子,恐怕跛得比我還要厲害哩。’那個女孩子頓時一臉痛苦不堪的樣子,我只得安慰她:‘拜侖的臉蛋兒還是十分英俊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笑了起來。「上學期大考,我出了一個題目要她們論‘拜侖的浪漫精神’,有一個女孩子寫下了一大堆拜侖情婦的名字,連他的妹妹Augusta也寫上去了!」
「教教女學生也很有意思的。」吳柱國笑得低下頭去,「你譯的那部《拜侖詩集》,在這裡一定很暢銷了?」
「《拜侖詩集》我並沒有譯完。」
「哦——」
「其實只還差‘DonJuan’最後幾章,這七八年,我沒譯過一個字,就是把拜侖譯出來,恐怕現在也不會有多少人看了——」
余教授頗為落寞了的嘆了一口氣,定定的注視著吳柱國,「柱國,這些年,我並沒有你想像那樣,並沒有想‘守住崗位’,這些年,我一直在設法出國——」
「欽磊——你——」
「我不但想出國,而且還用盡了手段去爭取機會。每一年,我一打聽到我們文學院有外國贈送的獎金,我總是搶先去申請。前五年,我好不容易爭到了哈佛大學給的福特獎金,去研究兩年,每年有九千多美金。出國手續全部我都辦妥了,那天我到美國領事館去簽證,領事還跟我握手道賀。哪曉得一出領事館門口,一個台大學生騎著一輛機器腳踏車過來,一撞,便把我的腿撞斷了。」
「哎,欽磊。」吳柱國曖昧地嘆道。
「我病在醫院裡,應該馬上宣佈放棄那項獎金的,可是我沒有,我寫信給哈佛,說我的腿只受了外傷,治癒後馬上出去。我在醫院裡躺了五個月,哈佛便取消了那項獎金。要是我早讓出來,也許賈宜生便得到了——」
「賈宜生嗎?」吳柱國驚嘆道。
「賈宜生也申請了的,所以他過世,我特別難過,覺得對不起他。要是他得到那項獎金,能到美國去,也許就不會病死了。他過世,我到處奔走替他去籌治喪費及撫卹金,他太太也病得很厲害。我寫信給邵子奇,邵子奇派了一個人,只送了一千塊台市來——」
「唉,唉。」吳柱國連聲嘆道。
「可是柱國,」余教授愀然望著吳柱國,「我自己實在也很需要那筆獎金。雅馨去世的時候,我的兩個兒子都很小,雅馨臨終要我答應,一定撫養他們成人,給他們受最好的教育。我的大兒子出國學工程,沒有申請到獎學金,我替他籌了一筆錢,數目相當可觀,我還了好幾年都還不清。所以我那時想,要是我得到那筆獎金,在國外省用一點,就可以償清我的債務了。沒想到——」
余教授聳一聳肩膀,乾笑了兩聲。吳柱國舉起手來,想說什麼,可是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又默然了。過了片刻,他才強笑道:
「雅馨——她真是一個叫人懷念的女人。」
窗外的雨聲,颯颯娑娑,愈來愈大了,寒氣不住的從門隙窗縫里鑽了進來,一陣大門開闔的聲音,一個青年男人從玄關走了上來。青年的身材頎長,披著一件深藍的塑膠雨衣,一頭墨濃的頭髮灑滿了雨珠,他手中捧著一大疊書本,含笑點頭,便要往房中走去。
「俊彥,你來見見吳伯伯。」余教授叫住那個青年,吳柱國朝那個眉目異常英爽的青年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笑出了聲音來。
「欽磊,你們兩父子怎麼——」吳柱國朝著俊彥又指了一下,笑道,「俊彥,要是我來你家,先看到你,一定還以為你父親返老還童了呢!欽磊,你在北大的時候,就是俊彥這個樣子!」說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吳伯伯在加大教書,你不是想到加大去念書嗎?可以向吳伯伯請教請教。」余教授對他兒子說道。
「吳伯伯,加大物理系容易申請獎學金嗎?」俊彥很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吳柱國遲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不過加大理工科的獎學金比文法科多多了。」
「我聽說加大物理系做一個實驗,常常要花上幾十萬美金呢!」俊彥年輕的臉上,現出一副驚羨的神情。
「美國實在是個富強的國家。」吳柱國嘆道,俊彥立了一會兒,便告退了。余教授望著他兒子的背影,悄聲說道:
「現在男孩子,都想到國外去學理工。」
「這也是大勢所趨。」吳柱國應道。
「從前我們不是拼命提倡‘賽先生’嗎?現在‘賽先生’差點把我們的飯碗都搶跑了。」
余教授說著跟吳柱國兩人都苦笑了起來,余教授立起身,又要去替吳柱國斟茶,吳柱國忙止住他,也站了起來說道:
「明天一早我還要到政治大學去演講,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他沈吟了一下,「後天我便要飛西德,去參加一個漢學會議,你不要來送我了,我這就算告辭了吧。」
余教授把吳柱國的大衣取來遞給他,有點歉然的說道:
「真是的,你回來一趟,連便飯也沒接你來吃。我現在這位太太——」余教授尷尬的笑了一下。
「嫂夫人哪裡去了?我還忘了問你。」吳柱國馬上接口道。
「她在隔壁,」余教授有點忸怩起來,「在打麻將。」
「哦,那麼你便替我問候一聲吧。」吳柱國說著,便走向了大門去。余教授仍舊套上他的木履,撐起他那把破油紙傘,跟了出去。
「不要出來了,你走路又不方便。」吳柱國止住余教授。
「你沒戴帽子,我送你一程。」余教授將他那把破紙傘遮住了吳柱國的頭頂,一隻手攬在他的肩上,兩個人向巷口走了出去。巷子里一片漆黑,雨點無邊無盡的飄灑著。余教授和吳柱國兩人依在一起,踏著巷子裏的積水,一步一步,遲緩、蹣跚、蹭蹬著。快到巷口的時候,吳柱國幽幽的說道:
「欽磊,再過一陣子,也許我也要回台灣來了。」
「你要回來?」
「還有一年我便退休了。」
「是嗎?」
「我現在一個人在那邊,穎芬不在了,飲食很不方便,胃病常常犯,而且——我又沒有兒女。」
「哦——」
「我看南港那一帶還很幽靜,中央研究院又在那裡。」
「南港住家是不錯的。」
雨點從紙傘的破洞漏了下來,打在余教授和吳柱國的臉上,兩個人都冷得縮起了脖子。一輛計程車駛過巷口,余教授馬上舉手截下。計程車司機打開了門,余教授伸出手去跟吳柱國握手道別,他執住吳柱國的手,突然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
「柱國,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向你開口——」
「嗯?」
「你可不可以替我推薦一下,美國有什麼大學要請人教書,我還是想出去教一兩年。」
「可是——恐怕他們不會請中國人教英國文學哩。」
「當然,當然,」余教授咳了一下,乾笑道,「我不會到美國去教拜侖了——我是說有學校需要人教教中文什麼的。」
「哦——」吳柱國遲疑了,說道,「好的,我替你去試試吧。」
吳柱國坐進車內,又伸出手來跟余教授緊緊握了一下。
余教授踅回家中,他的長袍下擺都已經潮濕了,冷冰冰的貼在他的腿脛上,他右腿的關節,開始劇痛起來。他拐到廚房裡,把暖在爐灶上那帖於善堂的膏藥,取下來,熱烘烘的便貼到了膝蓋上去,他回到客廳中,發覺靠近書桌那扇窗戶,讓風吹開了,來回開闔,發出砰砰的響聲,他趕忙蹭過去,將那扇窗拴上。
他從窗縫中,看到他兒子房中的燈光仍然亮著,俊彥坐在窗前,低著頭在看書,他那年輕英爽的側影,映在窗框裡。余教授微微吃了一驚,他好像驟然又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一般,他已經逐漸忘懷了他年輕時的模樣了。
他記得就是在俊彥那個年紀,二十歲,他那時認識雅馨的。那次他們在北海公園,雅馨剛剪掉辮子,一頭秀髮讓風吹得飛了起來,她穿著一條深藍的學生裙站在北海邊,裙子飄飄的,西天的晚霞,把一湖的水照得火燒一般,把她的臉也染紅了,他在《新潮》上投了一首新詩。就是獻給雅馨的:
當你倚在碧波上
滿天的紅霞
便化作了朵朵蓮花
托著你
隨風飄去
馨馨
你是凌波仙子
余教授搖了一搖他那十分光禿的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發覺書桌上早飄進了雨水,把他堆在上面的書本都打濕了。他用他的衣袖在那些書本的封面上揩了一揩,隨便拾起了一本《柳湖俠隱記》,又坐到沙發上去,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翻了兩頁,眼睛便合上了,頭垂下去,開始一點一點的,打起盹來,朦朧中,他聽到隔壁隱約傳來一陣陣洗牌的聲音及女人的笑語。
台北的冬夜愈來愈深了,窗外的冷雨,卻仍舊綿綿不絕的下著。
九把刀一直沒寫完的小說 在 Re: [討論] 九把刀的蟬堡出了呀.... - 看板CFantasy - PTT網頁版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是的,回到原點,為何我一聽到這本在小說中的謎之小說要出書時我會冷笑呢?首先,蟬堡本身 ... 沒那實力駕馭! 所以我很想問了,九把刀你到底哪來的自信敢寫蟬堡啊? ... <看更多>
九把刀一直沒寫完的小說 在 Re: [問卦] 如何複製九把刀的成功路線?? | PTT評價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他說九把刀寫的東西都是抄日本動漫美國電影 : 我反問他你連抄都抄不出來. ... 刀大曾說他在搭車時也會寫小說,一天五千字的產量一直堅持。雖然對照. ... <看更多>
九把刀一直沒寫完的小說 在 [本土] 吐死九把刀!!! - 精華區Sucknovels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第一次來本版請多指教
自認這篇文章沒有作人身攻擊
不過對他的人品還是有頗多爭議
我真的是想吐九把刀很久了!
我在這裡要先坦白,九把刀的書我沒有全看過,尤其是他還算滿有名的獵命師還有殺手系
列我都沒看過,
所以我不是從吐他的書開始,這樣會顯得我準備不足還敢發文(?),我要先從他的人品開
始吐。
首先,我覺得他是一個被功利迷惑的人。
現代的寫手只要論到寒窗十年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的作家典範,都會想到九把刀,認
為自己只要熬得下去,遲早也能守得雲開月明,媳婦熬成婆。
So?其實還是跟編輯打好關係比較實在好不好,顆顆。
九把刀剛開始的確很辛苦,現在呢?
九把刀自己在談論寫作的時候就說「出版社不是垃圾場義務收你全部的作品」,結果看看
他現在都出了什麼垃圾(指)
要說作家當中露面最多的(不提龍應台還有張曉風的話)九把刀真的是全台第一當之無愧
。
就連狗走丟了都可以上新聞(九把刀家的狗真是了不起)
坦白說九把刀現在的稿量真的不大(每天五千字的堅持,寫得不好的話有五千字也沒用,
關越來越接近金庸屁事)
大家認識他都是從「那些年」的電影開始,都已經過去多久了,現在上課老師還會不時提
一下,更不用說那些年剛出來的時候,老師要全班舉手問誰有看那些年了!
民視之前甚至搞他的專訪出來,有一個小時長,把他全家老小都訪問了。
欸,九把刀,你到底是作家還是藝人啊?
九把刀上電視的作為也很多,
說實在的,社會的確需要他這種為反對而反對的人,否則社會是一片死寂。
但是跑去女中脫褲子(有種你就真的連內褲都脫啊愛該該又孬)並不是很雅觀的事情,也
不值得學習。
難道因為他的訴求有達到,所以我們就該啪啪啪啪說九把刀為民發聲sooo goood?
至於先前告小朋友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就不說了。
九把刀這個人沒什麼品德也沒什麼內涵,卻喜歡裝聖人,社會上的年輕人們也對他趨之若
鶩。
這種社會現實真令人髮指,台灣是要亡國了嗎?
因為他很紅,大家就去找他的書來看。
(注意:不是因為他的書好看,所以他紅喔!)
現在有多少小朋友心懷以後當作家的夢,就連我自己也曾經有當御我迷妹的時光(看到她
在噗浪罵粉絲瞬間傻眼)
通常想要以後當作家的小朋友,會做什麼事情來練筆呢?
答案很有可能是模仿自己最喜歡的作家。
九把刀的書,我之所以真的覺得很爛,一來是封面有很多真的滿噁心(後青春期的詩、大
哥大、殺手之那些年版)
二來是他的書裡頭太多髒話還有性器官了。文學美感蕩然無存,他的小說裡除了對話就是
一堆亂七八糟的OS,寫景寫人的摹寫都沒有,寫作功力比BL小說還差。
以前看的時候還覺得這叫個人特色,現在只覺得他沒梗。
句子沒有point,只好加些髒話吸引讀者注意。
三來,他喜歡假裝勵志,例如那些年還有上課不要看小說,但是內容真的無法達到勵志。
蜜蜜甜心派都比他的書要來得能激勵我!
寫一個女人生來目標就是為了爆炸,整個故事這麼多字,比「一枝草一點露」這句話還沒
有張力。
四,故事沒有趣味,沒有起承轉合,讀起來索然無味,看著就是浪費生命。
五,虎頭蛇尾太嚴重,《拚命去死》還有《上課不要看小說》開頭都不錯,後面整個爛爆
了。
六,真的沒有文筆,不過現在市面上賣得好的小說都沒有文筆也沒有寫作技巧,我都不忍
說了。
總結起來,小朋友們繼續維持著這種崇拜他的風氣,總有一天台灣的未來會崩壞的。
看著九把刀出的BLOG內容總結書(垃圾)
看著他整天到晚勾搭無名正妹的那些文章,到底可以從中學到什麼?
為什麼他是台灣年輕文壇的No.1扛壩子人物?
為什麼他是新生代文壇的代表?
媽的,我真的很不想承認原來我還算是台灣的青少年,居然被這種人代表了。
他根本就是個迷失初衷的傢伙,這種被權利功利聲望迷惑的人,憑什麼常常被師長們掛在
嘴邊,成了我們實現夢想的指標性人物?
接下來,我想說的是,那些年的書比電影好看多了(至少比較有內涵吧),但是大眾還是
對電影比較熟。
甚至我的室友跟同學們都說電影都比書好看。如果大眾都是盲目的,似乎也不能怪九把刀
投其所好?
爛又沒關係,反正多的是想照單全收的人!
現在九把刀躺著就能賺,多的是想找他去演講的人,他不必寫作他也過得很好囉。
在我心目中,九把刀的經典是〈異夢〉,那部我真的看到哭。
那是一篇我可以老老實實坐在電腦前面看完,不會覺得不耐煩的好故事。
恐懼炸彈還有樓下的房客,跟他現在出的垃圾們可以相提並論嗎?
好笑的是他紅,不是在他寫那些好東西的時候,而是只會寫垃圾的現在啊!
我都不知道我是在吐九把刀還是吐群眾的盲目跟造神了。
吐完了,就這樣。
--
人生而承歡,卻為死憂傷。
死之舞的陰影在眾生之心田種下不幸種子,使生者不得高歌。
四望蒼茫,失去標的就不必再渴求前景。
生何喜悅,死亦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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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4.46.244
※ 編輯: comet1224 來自: 220.134.46.244 (03/01 00:00)
幾百年以後一點進步都沒有叫做墮落
而且重點是出版社照單全收
那些年的電影我也有全看完
所以我對他憤怒啊
只罵他一個人,不罵看他書的人
就跟御我不算好一樣
一直覺得台灣的文壇出了什麼事
誰曉得他那些整天到晚爛尾跳痛的書又算是什麼東西
他的句子都爛爛的摹寫又差,我覺得一點畫面感都沒有
而且幾百年都沒有進步過的人,有什麼資格整天到晚開口說大話說自己很屌
而且不大喜歡去思考,所以說九把刀這種賣臉不賣書的人就紅了
而且太多出版社捧他也是個問題
以前他還有點捧的價值,為什麼他現在這麼爛大家還繼續追著捧
他想當導演不想當作家呢,哈
但是完全看不出表達什麼,劇情也亂七八糟一直LOOP
宮部的我覺得有點太瑣碎沉悶,但也許是各有選擇吧
金庸其實算不上通俗文學,金庸的很多對白寫得有點半文半白
而且他在形容人物景物上非常文雅,沒有一點知識無法體會他的意境
我不覺得一般的大眾能夠一眼就對金庸入迷,但是一般大眾很可能一眼對九把刀入迷
輕小說這東西有八成五長得跟九把刀的書一樣,留白很多,句子很短,沒有摹寫
句子也不懂到底在幹嘛
至於美國的話,那也要看翻譯者的功力強不強,其實台灣譯者目前普遍水準都只是中
如果真的要體會文筆,還是只能看台灣還有中國的書了
所以我不覺得外國文學會對華文造成競爭
作品好壞完全客觀,可以從劇情還有文筆架構各方面來看
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
我也坦白說,就是因為年紀小的人大部分分不出好壞
才有這麼多小朋友愛看九把刀
壞的永遠浮在上頭,好的哪裡有機會出來
護玄跟星子我還能接受
御我對我來說是跟九把刀差不多的垃圾書了
水泉每次都不知道在寫啥,又不是寫得多就贏
不是想批評什麼,只是覺得這幾個名氣都過大了別再推了
※ 編輯: comet1224 來自: 220.134.46.243 (03/02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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