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的寶貝〉╱傅月庵
胡適書多,卻沒有「藏書家」之名。原因不明。胡適對此也沒多少感覺。晚年演講曾公開說:「我不是藏書家,只是一個愛讀書能用書的書生。」但胡適其實很愛買書,「有書癖,每見佳書,輒徘徊不忍去,囊中雖無一文,亦必借貸以市之。」《留學日記》卷四之〈余之書癖〉講得清清楚楚。1922年5月31日的日記甚至記載:
今天是舊端午節,放假一天。連日書店討債的人很多。學校四個半月不得錢了,節前本說有兩個月錢可發,昨日下午,蔡先生與周子廙都還說有一個月錢。今天竟分文無著。我近來買的書不少,竟欠書債至六百多元。昨天向文伯處借了三百元,今天早晨我還沒有起來,已有四五家書店夥計坐在門房裡等候了。三百元一早都發完了。
人們談起民國時期北京琉璃廠好書最多的來薰閣書店,談到它的老顧客,老闆陳濟川的摯友們,胡適這名字總也跟錢玄同、劉半農、馬隅卿、周作人、陳垣、鄭振鐸、謝國楨……並列。有次他很想買一本明刻的《水經注》,先打預防針,嚷嚷買不起太貴的書。陳濟川乾脆直說:「別人需60萬元,胡先生買,我只要30萬元!」
胡適天生好人緣,一輩子與人為善,三教九流都樂意跟他當朋友,遂有「我的朋友胡適之」這句話到處流傳。1920年,他曾以50銀元買了一部120回本的《水滸傳》。有位朋友提醒他:這書買貴了,書商是以兩元買進的。胡適聽後一點也不後悔,反而有點阿Q地往好處想:「未必吃虧,只要有人知道我肯花50元買一部古本《水滸》,更好的古本肯定都會跑出來了。」這種看得開的樂觀個性,讓他買書時占了不少便宜。許多書真的不用他開口,自動會找上門,一如他那首〈我的兒子〉詩裡所說:「我實在不要兒子, 兒子自己來了。」
1927年初夏,花了一年功夫,到歐美日繞了一大圈回到上海的胡適,某日收到一封信,說想出讓一本《脂硯齋石頭記》給他,此人當也讀過幾年前胡適所發表的考證文章,知道他對《紅樓夢》感興趣。「那時我以為自己的資料已經很多,未加理會。」胡適日後回憶說。
沒多久,胡適跟徐志摩、邵洵美等人合辦「新月書店」,廣告登上了報紙,那人知道後,不死心,竟直接把書送到書店,要求轉交胡先生。書不請自來,書生胡適豈有不看的道理?一翻之下,大為吃驚,立刻重價買下。隔年發表了一篇長達18000字的〈考證紅樓夢的新材料〉,說明這一劉銓福舊藏的「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的《石頭記》舊抄本,乃是世間所存最古老的《紅樓夢》寫本,裡面所提供的資料,包括眉批、夾評、小字密書等,足可考知曹雪芹的家事、死亡年月日,甚至原始稿本狀態。文章一出,轟動一時。世人方知舊抄本的重要,於是陸續有己卯本、庚辰本、戚序本、甲辰本……的出現,讓「紅學」研究往前邁進一大步。
這書的珍稀,無須多說。胡適卻不太當一回事,絕不藏私。1948年國共內戰正激烈,一名燕京大學學生周汝昌寫信給他,說想研究《紅樓夢》,胡適「許他一切可能的幫助」,與周僅見過一面,便把這書借給他。後來周汝昌兄弟私自影寫了一個副本,胡適也笑笑沒說什麼,讓學生與老師共享這一最古老的版本。「慨然將極珍罕的書拿出,交與一個初次會面的陌生青年人,憑他攜去,我覺得這樣的事,旁人不是都能做得來的。」日後成了紅學權威的周汝昌曾感念地說。
儘管胡適的書都是要讀、要用的,他對這部書情有獨鍾,卻也很明顯。1948年12月15日,蔣介石派專機到北京接運圍城中的胡適夫妻,當時胡有一百多箱書。離開前幾小時,他「曾經暗想:我不是藏書家,但卻是用書家。收集了這麼多的書,捨棄了太可惜,帶吧!」兵荒馬亂,飛機容量有限,當然不可能,「結果只帶了一些筆記,並且在那一、二萬冊書中,挑選了一部書,作為對一、二萬冊書的紀念。」被挑中的就是這部書。「這是我的寶貝!」他說。自此書與人相隨,流浪到天涯,直到1958年回台灣接任中央研究院院長。
1960年12月胡適70歲壽誕,台大校長錢思亮在家裡為他祝壽,壽宴裡,胡得知中央印製廠除了印鈔票之外,也能套印書籍,當下決定影印出版《乾隆甲戌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以廣流傳。這一決定,或與此前胡適讀到北京中華書局《紅樓夢書錄》關於這書的記載有關:
此本劉詮福舊藏,有同治二年、七年等跋;後歸上海新月書店,已發出版廣告,為胡適收買,致未印行。
這話有些惡意,聽起來彷彿胡適藏書自珍,阻擋出版。但其實胡適曾說過的「新月書店的廣告」係指「新月書店(成立)的廣告」,與書無關。寫的人誤解,且衍推了。胡適對此頗不以為然,澄清了好幾次。——中共傾全國之力,清算批判「思想家胡適」,他一點不在意。這短短一行話,卻讓胡適耿耿於懷:說我思想不行無妨,說我阻礙知識流傳,那可不行!
此書出版,胡適全程參與,試印稿、題簽、出版緣由、跋文、樣張、印數定價(初版500部,每部120元,預約7折84元),還親自寫信給香港友人,請代為經銷。預約廣告出來,500部訂購一空,急忙追加,最後加到1500部:香港500部,台灣900部,自留100部。胡適忙得不亦樂乎,或因過於勞累,竟引發心臟病,差點一命嗚呼。1961年5月,新書送到,急著翻看,「拿出臺靜農刻的圖章,在這部影印本上下兩冊的第一頁上都蓋了印,說:『這是影印第一部,我很少在自己的書籍上蓋印的。』」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那幾個月裡,胡適不停分送「寶貝」給友人,趙元任、李方桂、董作賓、高天成……都得了一部。他還特別送了時任總統府秘書長的張群一冊當生日禮物,並有信一封:
近日我影印了我的「乾隆甲戌脂硯齋重評石頭記」,送上一冊,補祝老兄的大壽。這是世間最古的「石頭記」寫本,得中央印製廠用硃墨兩色套印,頗能保存原本的樣子。
還是歡喜,還是得意。過兩天,張群復函致謝,胡適又說:「我想贈一部給介公和蔣夫人,倘蒙老兄代為轉呈,不勝感激!」
到了暮秋十月,分身寶貝都送光。隔年春天二月,胡適也走了。正身寶貝據說先寄藏康乃爾大學,然後有一天突然成了上海圖書館館藏。是購是贈?世人莫知,台灣人少有興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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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曦合](上)(短篇小說)
【楔子】
第一次見到她時,我便知道這個女孩未來一定大有所為。
如今,卻是我最後一次與她見面。
望著眼前她笑彎了的眼,眼角微微的皺紋卻不減損她的容顏,反而像是歲月替她畫上了久釀的私饈珍味。好似時間之神獨獨對她好,把流瀉在光陰中的美好都蒐集起來,放進她這張越長越深刻精緻的臉。
我不知道她的容貌什麼時候才會開始下滑、不知道她比一般人強勁有力的膠原蛋白何時才會偷懶一點。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她這種抑或是詛咒的恩寵盡頭。我只消望著眼前的她,艷冠芳華,便好。
那年,她十七,我二十七。
明明還是個孩子,像是培養皿裡的綠豆冒出的第一片新葉,卻想靠著超齡的外表沾染混世的淤泥。那麼天真、那麼可笑,又那麼可愛、那麼可憐。
「妳姓錢,妳爸爸怎麼會姓黃?」我從手裡的文件抬頭,目光一瞬撞到她,竟發覺她的肌膚比手中A4還要喧賓奪主,讓我不禁又低下頭去看她的資料,不知是要確認她的身份,還是在確認色階明暗。
「嗯⋯⋯」她沈吟了一會兒,然後眼神閃過一絲狡黠:「我是被領養的。」
空氣凝滯了一陣。
她得意的笑還掛在臉上,卻像是隔夜的蛋糕融化出一抹尷尬。看著她的自作聰明,我終於忍俊不住噴笑出來。
「下次想謊報年齡的時候,身分證背面記得印自己的。」收斂笑容後,我刻意回以世故口吻。
我的話像小石投進她眼底的湖心,她怯怯開口:「所以,我沒被錄取嗎?」
「妳倒底幾歲?」我反問,音聲裡揉進了一絲威嚴。
「十七。」
「那妳十八歲再來找我吧。」
「所以,我被錄取了嗎?」漣漪在她眼中開散成一朵睡蓮。
「是,妳被錄取了。可我們是正派大公司,不是那種小經紀公司,隨便在網路上應徵正妹,給現金又沒勞保。如果妳被客人怎樣,這種公司是沒辦法保護妳的。有的甚至老闆自己就是色狼,專門誘拐妳們這種漂亮妹妹來試鏡,其實就是想對妳下手。」
「那明年妳還會在嗎?如果我明年來了,可是妳不在,我怎麼能確定下一個人就一定會錄取我?還是⋯⋯」她撇著頭,墨黑的瞳仁像九號球般順著下巴畫出的線條撞擊眼眶:「妳寫張保證書給我?」九號球彈回中心,也隨之將她的天真一桿入洞。
我把嘴角歪向左側。那是我微笑時的壞習慣,總是左邊先動作,才提醒了右邊也要動,造成左邊法令紋比右邊要深上許多,玻尿酸劑量總在左側加重。我很想告訴她,憑她的長相,至少十年內不管到哪都吃得開,這是我閱人無數的直覺;但我卻沒說出口,是我想保留她成為手中王牌的私心。
我故意不馬上答話,延長凝重的凌遲,然後突地起身越過她,開門離開會議室,踱至我工作的小方格取一張名片,再踱回頭來遞給她,待她接過,才邊落座邊緩緩開口:「這是我的名片,妳隨時找得到我。還有,我的樂是音樂的樂,不要念錯,我很介意。以後叫我樂樂姐就好。如果妳不趕時間,等下我就可以幫妳拍照做Model Card。」
後來,她在我的鏡頭底下竭力擺弄不屬於她年紀的媚態。看著她愈用力,我愈發能感受到她的野心。當時只覺得年輕真好,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心,能扯著人去任何地方。不像我,已如水泥般逐漸凝固在自己的小方格裡。
拍照過程中,我數度扯動左嘴角,竊喜自己聰明,可以這般利用她如綠豆芽般快速滋長的慾望。
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
如果我可以早早澆熄她的野心,甚至不揠苗助長,將她從培養皿移至土壤,或許,今日面對面的我們,中間隔著的還是兩盞花茶,而不是三柱清香。
【現在】
周遭人群突如魚群浮游在海平面,一個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如鯊魚鰭闢道而來。雖然戴著墨鏡又淚眼婆娑,我還是頃刻就認出了他。男子像尋到獵物一般在我身旁站定,然後用低到只夠在我倆間迴盪的音量問:「妳上過香了嗎?」我頭偏向他那側,微微點頭,算是回答。
雖然我倆曾因小錢而熟稔,但後來也因為小錢而不再來往。
認識他那天,也是我初次見到小錢那天。就在我差不多替她拍完照,公司門鈴響起,我們同時轉頭望向來人。「誒,你怎麼上來了?」小錢忽地捨棄虛妄的妖嬈,露出草莓蛋糕般的甜笑。那是初戀的表情,我心想。「想說妳怎麼這麼久,就上來看看。」男子回。深邃清朗的五官,透著一股早熟魅力,略帶含糊的口音,卻又襯出稚氣,像小心翼翼調整姿勢午睡過後,還是不小心壓塌了的一塊頭髮。
他的確是小錢的初戀,但我猜錯了的是,在他們交往五年後,他還是能讓小錢露出同樣的表情。在我看來,他倆就像是亞當和夏娃,命定般為彼此吸引。
但若是十年後,待他們被現實徹底洗滌過後再相遇,他們還會相愛如初嗎?我不禁懷疑。
我想,他們還是會相愛,只是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草莓蛋糕的表情。
也許,他們在一起的那六年,就是草莓蛋糕的最大值,就是天父最極致的憐憫。
男子始終沒有上前捻香致意,只是靜靜站在我身側,用具體的時間和膝頭腳跟的酸澀,表達未訴的追憶。待冗長的儀式結束,他才又開口問了我:「等下有空嗎?」
【過去】
我一直很喜歡許志保。
我說的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好吧,我必須承認,我若是年輕個十歲,不,可能五歲就好,我應該也會不顧一切愛上他。
不過緣分就像是遠遠看見一片湖泊。好似是那樣理所當然,不曾改變;實際上卻無時無刻不發生等比級數的變化。如果我真的年輕了十歲,先遇見許志保,我不見得會愛上他;我對他的喜歡,或許是基於他和小錢的相戀,若他們沒有在一起,他對我來說,或許僅是偶然對到眼的窗外行人。
小錢十八歲生日那天,學著《勇氣》的MV女主角,衝來我的小方格,瀟灑地將她本人的身分證拍在我桌上。我抬頭,就撞見她的春風滿面,再一抬眼,就是許志保愈發成熟的靦腆。
許志保大小錢兩歲。小錢高三那年報名了考前衝刺班,才在那認識了重考第二年的許志保。他們的初夜還是發生在包廂式K書中心的書桌上。
「腰真的很痛!」小錢每每形容他們華麗又簡陋的第一次,都會嗔怪許志保猴急,不顧一切就將她的腰磕在木製的桌子上頭。「結果打完炮我們跑去藥局不是買避孕藥,是買痠痛貼布。」待小錢說完,眾人爆笑一陣,許志保也從臉上的青一陣白一陣恢復過後,她會索討似的向他努努嘴;他也會補償似的揉揉她的腰枝。
雖然小錢功課普通,公立高中後段班,學校最有名的是制服很好看,造成不少該校學生聲稱是為了制服才降低自己水準來就讀,但小錢的爺爺是三十八年隨蔣來台的醫官,小錢又和爺爺很親,因此讓她發下宏願承襲衣缽;許志保倒學歷不錯,但父母對他期望太高,非醫科不念,才令他一再重考。
在重考班待了兩年,雖然還不是最資深的考生,但補習班裡令人窒息的沈悶,多少也如緊箍咒般病態得壓榨出許志保身上倚老賣老的流氣。加上他身材高大、晶亮的大眼上又似是翳有一層不得志的陰鬱,使得補習班的學弟妹們倒不把他當成競爭對手或手下敗將,反欠身給他一種長幼有序的崇敬。
衝刺班將男女考生分別在教室中央大走道兩側,男左女右。許志保的座位在最後一排第一個。小錢穿著她中看不中用的制服第一次走進偌大的教室那天,教室內已坐滿八、九成。然小錢卻是故意的。帶著一種阮囊羞澀的趾高氣昂,她要讓所有人都注意到,像她這樣的女孩也敢進醫科專班;像她這樣的外表天生就是一張無人敢攔的通行證;像她十六歲就進過夜店,只因安管覺得她實在漂亮。
萬頭鑽動中,小錢刻意只注意自己的腳下。從她了解何謂「美醜」以來,她就發覺自己似乎極少有機會需要在意別人。導致她沒發現,從她進教室以來許志保刻意只注意她的目光。
第一節下課,小錢從包裡抄出保溫杯去外頭裝水,許志保見機尾隨。待小錢裝完後才轉身,許志保馬上跨出一小半步,故意讓她撞上。
小錢沒蓋緊的杯蓋滾落,許志保卡其色的制服上多了一幅潑墨山水畫。從此他們就算認識了。然後,從許志保說我教妳而小錢說好啊,到許志保說我們交往吧而小錢說好啊,只過了短短一個禮拜。
青春很短暫,卻在回憶裡漫長。他們的相戀如星雲中的原子碰撞,能撞出星球,也順勢撞得兩人成績一落千丈。
許志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小錢。
他是小錢的第一次,小錢卻不是他的濫觴。他原先以為小錢會如其他女孩一般,成為他身體的慰藉和心口的一陣涼風。當小錢從他身上承襲矯揉的嬌柔後,他便會膩了,如南陽街上份量大又便宜卻不新鮮的便當。
或許是因為她窄仄的小穴、微鼓的乳房;或許是因為她如夏日午後雷陣雨落在泥地上的第一滴雨水鑿出的肚臍,和暗暗飄著幽香的腋下。
也許根本不特別為了什麼,只為她就是他胸口的一塊肋骨,理所當然成為他心頭的一個缺憾。
後來,許志保為了小錢不再重考,只因小錢一句「想要兩個人一起畢業」。雖然考上的不是醫科,但好歹也是醫技;畢業後不是醫師也是醫檢師,都是穿著白袍在醫院工作,父母面對大部分無知的親朋好友,解釋起來也能有種故弄玄虛的面上有光,像宮廟的符水,對迷信的人而言特別有用。小錢則考上圖書管理,高中畢業後卻沒上過一次圖書館,純粹為念而念,為了支持教育部增設太多大專院校,而少子化又少得太快。
那是我第二次見到小錢,中間僅有用手機簡訊聯絡過幾次。
他們的青春如浪潮般高低錯落一波波拍來我身上。看著小錢長出一些先前未見的嫵媚,我知道那是許志保身上的蛋白質滋潤了她。古人說的「面若桃花」大概就是在形容那時我眼前的她。
我一時忍不住垂下了頭,深怕二十八歲的自己再看下去會嫉妒得溺斃。雖然我也還算年輕,而且保養得宜,可是我不曾經歷像他們這樣的愛情。究竟我嫉妒的是她的年紀,還是許志保在一年後還和小錢在一起?
我被忽然冒出的第二個疑惑懵得不知所措,只好忽地站起,抓起小錢的身份證就往影印機走去。在影印機的白光一陣來回之後,小錢的本名也同時烙印在我腦海裡。
這真是一個令人特別難忘的名字。
啊,我居然連她的名字都開始嫉妒起。
從影印室走回小方格的短短十步路,我已經用社會歷練鍛出的世故,暗暗將自己的奇異心思熨燙進一抹敦厚的笑容裡。也是這抹敦厚讓小錢往後像植物追求光合作用般朝我靠近。
剛開始這麼做的時候,就是將任何攤在陽光下會產生陰影的情感熨燙進表面祥和的時候,我會在真正黑夜裡將那片陰影反芻回來,強迫自己感到噁心,記得自己還有人性;可是入世越久,我卻習慣了那個噁心的感覺。像是第一次有男人期望我吞下他的精液,我還能生氣,但隨著雙腳一次次被抬起,我竟可以當成一種討對方歡喜的手段,幻化為閨房情趣。
所以後來我也真的很喜歡小錢,真的。不然我現在也不會這麼難過。
可是話說回來,究竟有什麼東西攤在陽光下是不會產生陰影的?我不願去細想。因為這麼多年來,我早已不符合生理自然長成一頭不會反芻的牛,還成為賴以維生的本能。
我在這間公司工作十多年了。
美其名是模特兒經紀公司,但我們旗下的麻豆不需穿著世人難解的高級時尚走秀、裝出世人難解的冷漠表情拍照,我們反而要求她們清涼俗豔、笑靨如花逢迎眾人。因為我們安排女孩們接的工作多是展場Show Girl、煙促、酒促、各種應映品牌活動而催生的公關、大使。舉凡在人來人往的鬧區街頭背著天使翅膀發衛生棉試用,或在有錢人的聚會上穿著兔女郎裝端酒⋯⋯任何需要年輕漂亮的女孩成為風景、成為擺飾的工作,就是我們的業務內容。
我也曾是那道風景、那個擺飾。但我的型算是清秀,既不可愛,也不美艷,在這個行業比較吃虧。當時面試我進來的督導曾說:「妳的氣質很好,可是妳實在不夠突出,偏偏這又是我們這行最需要的。不管妳突出的是山根還是奶。」我聽著這番不知是褒是貶的敘述,只能強制左嘴角扯起回應。現在想想,那或許就是我開始社會化的源頭。「可是有些廠商又會特別愛死妳這種什麼⋯⋯小清新。」督導又像是想安慰我似的多解釋一句。
總之,我被錄取了。也真如他所言在大多數的面試中淪為陪榜,但偶有某些廠商會特別喜歡我,像衛生棉、衣物柔軟精、面膜。不過這種工作大多在白天,又熱又累,能談到的價碼卻沒有那種在晚上的、需要穿著暴露、濃妝豔抹的多。
大學畢業後,我找到一份貿易公司的正職,但薪水少得可憐,所以週末我還是在經紀公司安排下接些活動兼差。一年後,我的督導突然要去澳洲打工,便問我要不要接手他的工作。考量自己終究會色衰愛弛,憑自己的學經歷要出人頭地又要耗費太多精神努力,便正式辭了貿易公司,抽出自己的Model Card壓在小方格的透明壓克力板下,當做青春的紀念品,開始我的督導生涯。
小錢進入公司後,很快便如我預期,成為一張王牌。
不論是電玩展、電腦展、車展、各大品牌公關活動、夜店駐點菸酒促銷⋯⋯,只要有她在,便沒有搞不定的廠商。她這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光環,一開始令公司一眾小姐心生不悅,尤其是當時公司裡最資深的小姐,更是帶頭吆喝眾人對她擠兌。
曾聽過一個說法,說人被燙到和被冰到時的反應其實一般無二。若愛的極致是恨,那麼恨的極致也是愛了。經過一些女人間的八卦忌恨,小姐們也如後宮嬪妃般,儘管共承雨露於一個男人,還能展演出一團和氣。甚至有小姐刻意討好小錢,就是盼望小錢若手頭上有好工作,不要忘了也推薦讓她一起。
不論是恨是愛,小錢的存在總無法只讓人感到淡淡的。
雖然每個督導的工作內容是按照承接的業務來區分,但大家都共有面試和教育小姐的職責,若是哪個小姐表現優異,當初面試她進公司的那位督導也會面上有光。小錢進公司八年多來,一直是我的驕傲。從來沒有哪個小姐的活動量超越她,也沒有哪個小姐像她這樣可以盡得廠商的喜愛。甚至,有些廠商從沒和我們合作過,卻因為偶然看見小錢,而開始給我們工作。
由於賺錢太容易,小錢大三那年乾脆休學,反正她一個禮拜也沒去學校幾次,零用錢倒是同學們的好幾十倍。我們也逐漸交好,不再只是督導與小姐的關係,漸漸像是真正的姐妹一樣。
【現在】
告別式結束,我和許志保一前一後走出場外。會場裡有許多他和小錢共同認識的朋友,在魚貫出走的人流中,有幾個也上前和他談話。我則先走至小錢丈夫那裡,探了探尚且年幼的乾兒子、乾女兒,才走出會場與他會合。
我們攔了輛計程車,搭到東區茶街,揀了個窗邊可以吸菸的位子坐下。我抽我的進口日本涼菸,他抽他的台版卡斯特七號。
「你女朋友准你來啊?」看著他越吐越深沉的灰煙,我忍不住破冰。
聽見我問話,他也不急,吸了一口菸,慢條斯理地撣了撣煙灰,再吸一口,才回:「她不知道。」然後捻熄了手上的菸,又從桌上的白色菸盒裡抽出一根,點上。像是廟裡的老僧,執著平靜地守護一盞長明燈。
「幸好是和死人約會,被發現了也沒差。」我扯動左側嘴角,意欲開個玩笑。
他的鼻子噴出輕煙一縷,似是賞臉。
「我要結婚了。」他突然道。
「還是那個運動主播嗎?」我問,腦裡不禁想起第一次在電視上看見她報體育的畫面。
「她現在跳槽到新聞台,不報體育了。」許志保答,語氣像桌上的大杯無糖綠一樣稍澀平淡。不等我回話,他又問了一句:「妳要來參加婚禮嗎?」還是一樣的口氣,倒讓這話尖銳起來。
「我去很奇怪吧。」我尷尬笑笑。
「如果人都會死,那麼在意這些幹嘛?我沒有喜歡過任何人像喜歡她這樣,」我知道他指的是小錢:「如果她對我來說這麼重要,我應該要邀請她來我的婚禮。」
許志保突然成熟地讓我不認得了。想當初,他和小錢分手那天,他居然還掐住她的脖子,要脅她到提款機去領出所有存款給他當作精神賠償。最後由我出面斡旋,替小錢向許志保的父母拿回大部分。
「你是不是很恨我?」我突然有點明白了他在告別式後找我出來的目的,大膽問道:「恨我告訴你她劈腿的事?」
許志保點起第三根菸,臉容在煙霧中模糊,言語卻穿破那片薄霧,朝我殺來:「就算妳不告訴我,也不代表這件事沒發生過。事情過去很久了,我只是想敘舊,順便問妳,她到底怎麼死的?」
這問題讓我寒毛直立。所以我也打開菸盒,拿出一根菸,像抽出一把匕首防身:「不就是外傭出門沒關好瓦斯,瓦斯外洩中毒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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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與國家不二-賈伯楷
「新莊要踩剎車,爛政治要停下來。」
綠黨社會民主黨聯盟 新北市第四選區立委候選人 ①賈伯楷
賈伯楷:在地與國家不二
「新莊要踩剎車,爛政治要停下來。」
#綠黨社會民主黨聯盟 #新北市第四選區立委候選人
@郝明義看到的這個人
見賈伯楷的時間,正好在同一天訪問過曾柏瑜之後。
所以那天伯楷留給我兩個強烈的印象。
第一個,是他繼續就年輕世代所遭受的困境,給了我進一步強化的分析。
許多學生不僅為負擔學貸,「弱勢家庭反過來得由學生貼家用,拼命打工,工時都超長。」他說。
接著,我在他的解說之下,第一次看到了超商便利商店裡櫃台後那些年輕店員的工作現實。
賈伯楷像個導覽員,一步步地介紹那些店員熟練地幫你影印、代收帳單、泡咖啡、做鬆餅、烤老瓜、捲冰淇淋的場景,以及其背後意義。
工作項目一再增多,卻是同樣的人數,等於是工時無形延長。
「說是打卡上下班,卻是責任制。」賈伯楷說。代收公用費用,問題也很大。經手的錢多,難免會算錯,出錯就都得由員工補償。
於是賈伯楷下了個簡短而清晰的結論:「這就是政府和社會對學生的雙重壓榨。」
第二個印象,是看到了立法委員在國家層次的問政和服務地方選民之間,一個可以恰好兼顧的例子。
參選立委的許多人,都面對一個難題:那就是進入立法院所代表的國會,應該具備的是從國家層次進行立法與監督行政的視野與能力,但是在選舉過程裡最實際面對的卻是選區裡選民的需求和議題。而在台灣目前的選舉制度之下,經常是在地方上越勤跑紅白帖的人,才越有實力。這也是許多即使具備全國性知名度的人,也不敵所謂「跑攤卡」的原因。
很多競選人,都在感慨處於國家層次的問政和服務地方選民之間的掙扎。但我在賈伯楷身上,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就是他所關注的主題,要做的事情,正好可以同時兼顧這兩者。對於他來說,介於這兩者不是掙扎,而是互補。
賈伯楷參選的選區,是新莊區的75個里。他要做的,就是以新莊為代表,反對無止境的高樓開發。
他最重要的政見,或甚至感到在世代正義之外唯一的政見,就是要以新的思維為新莊的居住和工作環境,綠地、農業用地和工業用地找到平衡,給古宅新的生機,以便讓新莊不只是去台北工作回來的「臥房城市」,而是一個可以真正讓人生活的城市。而要做到這一點,他必須進國會去改革《都市計畫法》及其相關法條。
「新莊要踩剎車,爛政治要停下來。以前只是為了滿足居民的失落感,而不是真的思考。甚至真的兌現的話,有更重大的問題。慢政治,則相反,更多思考。」賈伯楷說。
正因為他是如此專注於新莊從骨子到面子的改革,而又正好和國會裡需要的配套法規密切呼應,所以我聽他一路談著,就感到這真是一個兼顧國會問政和服務地方選民的好例子。
在這個選區,本來國民黨和民進黨持平。民進黨的吳秉叡曾任3年立委,後來輸給李鴻鈞,改當不分區立委,這次出來再選。而國民黨因為李鴻鈞出走,呈現半放棄狀態,最終在選舉委員會受理候選人登記的前一週,才急就章找到人選。
「318之後,大家都覺得該給年輕人機會。綠黨可以吸引一些想要改善生活,但不想投給民進黨的人。」賈伯楷說。
那天,除了談世代正義和都市改造之外,我問他日常還有什麼興趣。
「我是個軍事迷。」他回答。
不過,那不是這次訪問裡能談到的了。
@賈伯楷自己說的話
我今年29歲,生長在深藍家庭,藍到我差點從軍報國去念軍校,因為體格不行,連當兵都免了。
我父親是士官長,退役後駕駛為業,從小就帶我出入選舉場合。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台北市長直選,陳水扁、趙少康、黃大洲那一次,深藍就是非主流藍,去的都是趙少康的造勢活動。
別人說政治場很吵,我倒不覺得,而且以為每個人大聲講出理念、主張,非常有意思。我一點都不討厭政治。所以,今天參選也是很自然的。
過去我幫綠黨助選過三次,投入的程度一次比一次高,也學到更多。在2014選後,覺得自己經驗的累積到一定程度,新莊也正站在十字路口上,更重要的是希望盡快為綠黨社民黨聯盟開疆闢土。
起初我就讀實踐大學,後來遭到退學,準備重考期間,由於不想跟家裡伸手,於是在K書中心打工、一邊準備重考。讓我從原本受到保護的學生身份,成為基層服務業勞動者,不但薪資低於法令,工時也超出法令。
當我教科書讀累了,就去國家圖書館做廣泛閱讀。基層勞動經驗再加上廣泛閱讀,打破了我原本保守、深藍的世界觀,由藍轉左。不是綠,是左。因為我並未接受二分法、轉向民進黨或泛綠,而是傾心於社會主義。
念輔仁大學的時候,參加了黑水溝社團,非常熱衷,我都說我主修黑水溝,輔修社會系。
此外,在2008年加入了綠黨,又先後當了宋佳倫、王鐘銘的助理,選舉先修班,一脈相承。
我非常的為我這一代年輕人抱不平,前途黯淡。大家說是世代問題,但本質是階級問題。
和上一代比,環境不一樣了,當然經濟壓力最大,任何一個國家,工業化到了某一個程度,進入就業市場就會比較晚,社會期望也不一樣,我們也不太敢違背社會期望,反而被批評草莓。
舉例來說,上一代都不希望我們做和他們一樣的事,而他們期待我們去做他們覺得體面的事,白領之類,結果這些工作反而變得很競爭,處境沒那麼好,弄得不上不下,很難有成就。因此上一代就說我們眼高手低,眼高手低還不是他們教出來的。
社會與經濟的壓力,形成了「青年貧窮化」。
青年貧窮化,對勞工家庭沖擊最大,弄得大家書都念不起;高學費政策,大學生背著大筆學貸,還都還不起,呆帳越來越多。
黑水溝一直反高學費,主張教育公共化的理念,教育學費應該由公共負擔,怎麼可以由學生自己承擔?在我們的教育政策下,大學要做的事越來越多,大學背負的任務也越來越重。學校為了承擔責任,倒楣了學生。
我們的教育政策完全偏了,大學大開放的結果,使得學校的財務結構,也發生問題,我念書的時候,民國95年到100年期間,已經有很多大學要倒的徵兆。
學校把資源放在想培育的科系,也就是熱門科系,相對的,就犧牲了冷門科系的學生。學校只想有市場,能賺錢,忘了教育。
學校每年漲學費幾千塊,看起來很少,只漲3%~5%,但學生受不了,每年吵,有選舉的那一年,大概就不會漲;不選舉,漲的可能性就高。好好笑。
學費高,學生負擔重,弱勢家庭反過來得由學生貼家用,拼命打工,工時都超長。
學生能做什麼呢,大多在服務業,不需要特殊技能,但是,現在服務業也非常難幹,你說不用特殊技能,還是得會影印、收費、泡咖啡、做鬆餅、烤老瓜,工作項目多得不得了,尤其冰淇淋影響最大,費時費工。同樣的人數,因為這麼多工作,工時無形延長。說是打卡上下班,卻是責任制。
代收帳單,也產生了大問題。經手的錢多,難免會算錯,這個都得由員工補償。但這個責任歸屬,卻大有爭議。這是人人都會犯的錯,工多,忙裡出錯,不該由勞方一人承擔。
這就是政府和社會對學生的雙重壓榨。
我參選,因為左派的理念和不平。但是選舉不能唱高調,我努力讓中央和地方結合,這也是我選擇新莊選區的原因之一。我念書在新莊,新莊由於捷運通車,產生了許多新議題和運動。
這些一連串的問題,可以說由捷運啟端。新莊線通車之後,新莊的的交通並沒有改善,一樣黑暗,但卻帶來了高房價。
當初說不拆樂生,捷運沒機廠,沒法通車,但是如今捷運機廠停工了,照樣通車。可見非拆樂生不可,根本是謊話。
捷運牽連到都更,捷運帶來人口,有人就得有地方住,也是新莊的新問題。光是老街都更,吵都吵不完。
老街這一大片公有地,包括了武德殿,這是日式的體育舘,有歷史價值,現在列為歷史建築,還有郡役所、水利組合、日式宿舍,通通要拆掉蓋豪宅大樓,經過地方的抗爭,武德殿保住了,郡役所和水利組合卻犧牲了。
雖然如此,武德殿破破爛爛,沒機關保養,也非常糟糕,抗爭還會持續。
我們要把古宅、綠地重用。
反拆遷是對選民的服務。以塭仔圳市地重劃反迫遷為例,目前有100多戶居民、數千家工廠。我的主張是:現在已經居住的民宅不應被迫遷;至於工廠,則可以搬到一個為他們新規劃的「社會工廠」區域。
「社會工廠」的概念是:整個新莊仍然有許多閒置的工業用地,所以政府應該為了公共利益,出面整合、重劃或徵收這些閒置工業用地,成為公有的「社會工廠」,就跟社會住宅一樣。
這樣塭仔圳原有的工廠就可以合理的土地成本遷移過去,讓就業機會根留新莊。
另一方面這又牽涉到都市計畫。
新莊是北台灣發展很早的地區,在清乾隆時代,就有漢人居住,俗話說台灣一府二鹿三艋舺,其實是一府二鹿三新莊,新莊是因為淤積,河港貿易才轉到萬華、大稻程、淡水去,這一轉移,讓歷史遺忘了新莊。
但新莊各時期的建築古跡非常多,同時,在日治初期,新莊為農業生產基地,日治後期,為了躲避盟軍轟炸,遷來了很多工廠。新莊於是有農有工。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譬如都市計畫隨便一畫,以塭仔圳來說,這塊地本來是疏洪管制區,禁建,裡頭三合院很多,鐵皮工廠也很多,你別看不起鐵皮工廠,很簡陋很醜,卻是在地就業,在地生活的面貌,很多做基礎加工的精密工業,也提供了許多就業機會。二重疏洪道完成後,塭仔圳不負擔疏洪的功能,禁建解除,都市計畫變更為住宅區,土地大漲,但這是雙輸。
工廠輸,因為沒法經營,不是生意不好,而是辛辛苦苦工作,還沒土地轉手賺得多。
對居民來說,成了「臥房城市」的受害者。因為這種都市計劃使得新莊更加倚賴台北,更加加重交通壓力不說,大家回到新莊就只是回來睡覺。高樓很多,但就是沒有人,生活機能也不見了。
土地分區,生活需求不便,買個東西要跑很遠。人與人疏離了,氣氛不一樣了,完全沒有生機蓬勃的景象。所以居民也輸。
都市計畫為了要改善貧富差距,留全在地產業,這才是核心價值。但我們台灣的都市計畫,變成了徵收窮人,圖利建商,本末倒置。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們的都市計畫全是閉門造車,不是從書本學的,就是上級交代的,初部計畫人民沒參與,公告也是假的,市政府黑箱畫圖,就公告30天。都委會審查,即使學者也是同樣的人。
當都市計畫成形,居民對都市計畫只有兩條路走,一是喊價,做討價還價的局部修改,二是躲開。完全沒有參與空間。
所以,走進國會,比起憲政改革等大題目,我更重視修改都市計劃法,透過在地居民,用在地經驗,把都市計畫的權力要回來,讓居民參與都市計畫。
而新莊,正好是最好的實踐地。
@陳季芳的側記
綠黨賈伯楷講話的時候,身體會往向傾,腦袋再往前伸,畫面非常有趣;講話非常快,像我和郝明義都是尚於傾聽的人,聽他講話,也得全神異注。
他說,急的時候更快。所以得有人,不時的提醒他。但這不表示賈伯楷性子急,只是腦袋跑得比較快而已,嘴巴在追腦袋。
訪談當時,他的選區是新莊,國民黨目前沒有候選人,民進黨是不分區下來選區域,他有從容的時間把新莊文化與需求搞得清清楚楚,短兵相接。
他從小跟著深藍的父親跑選舉場,場面看多了,他說,政治並不討人厭,政治就是對話,大家講個痛快。
http://twunbound.github.io/view/bokaijia
賈伯楷
#年輕的力量進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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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學生會的特約商店
不知評價如何 (考量點是品質第一、價錢第二)
我沒有"立欣"的電話 可否請知道的人提供一下
非常感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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