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180】【如果是身高就好了】
目前最新消息是
紀州庵昨晚剛剛宣布閉館
閉館到何時似乎是看情形,換言之目前等於是沒有開放時間表
我的表定第一場新書座談(我自己一個人講)是在6/5紀州庵
這個薛丁格的新書座談目前會不會有呢?
不知道
大概還是在有與沒有之間
而且我覺得沒有的機率好像滿大的
但算了,沒關係啦,隨便啦←自暴自棄😂
無論如何病毒都要阻止我們的連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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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突然想到,如果本週末大家想宅在家裡防疫的話
一不做二不休
我乾脆把《零度分離》書中首章〈再說一次我愛你〉
完整的全文1.5萬字直接全部貼上來啦
願意讀的朋友們宅著正好讀
(閱讀時間估計約25分鐘)
比網路書店的試讀部分都多一倍多
而且是完整的第一章整個故事
(我們只好來構建人與書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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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接受FB版面的人可以直接在這裡讀
# 可以存回自己的版面慢慢去讀
# 已經讀過的朋友們想分享感想也可以
# 配圖部分是當初在聯合副刊發表時可樂王的作品
# 想看比較好看的版面的人可以去鏡文學網站讀,我把連結貼在留言處
#以書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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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說一次我愛你|Say I Love You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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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們所知,起初,沒有任何人會將一代傳奇科學家、動物行為學家兼鯨豚專家Shepresa與「人類的未來」或「人類心智」此等議題連結在一起──起【初,她只是那個**能和鯨豚說話的人**而已。她生平的起點似乎不甚特別:西元2206年,Shepresa生於美國康乃狄克州一普通中產階級家庭,父母均為美籍華裔科學家,分別任職於康乃狄克大學(University of Connecticut)與輝瑞藥廠(Pfizer, Inc.)研發部門。她是家中獨女。十歲時,Shepresa的父母因故離異。這似乎對她造成極大傷害;她一度被確診患上嚴重的創傷後症候群。長達七個月期間,她保持沉默,拒絕說話,拒絕原先所有人際關係;不意外地同樣拒絕任何親友與心理輔導人員之關切。幸而她隨即復原。是的,根據她後來的說法,是海豚拯救了她──祖母帶她去看海洋遊樂園裡的海豚表演。那或許稱不上是全然愉快的經驗(「那真的太療癒了......我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樣喜歡牠們。但我那時已經夠大,不再像更小的時候毫無保留地接受這些了。」Shepresa 如此回憶當時的自己:「我很快開始質疑海豚能否從這些『工作』中獲得成就感......或者牠們終究只是得到一條果腹用的魚而已?」),但依舊帶給她相當程度的心靈撫慰。那對正經歷著生命中首次重大創傷的Shepresa何其重要。也正是在當時,她主動要求父母允許她茹素;並開始思索:如果她自己曾感覺遭受命運的冷遇,那麼動物們也會有被遺棄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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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們是否擁有如同人類一般的情感?這是個再古老不過的爭論;同時也是後來被視為激進動保人士的Shepresa最初的智識啟蒙。第二次啟蒙時刻很快接踵而至──那是Richard Russell與母鯨J35的故事。事實上,於過去數十年間,無數閱聽大眾早已透過媒體聽聞Shepresa多次提及此一歷史事件,此一她宣稱改變了她一生的真實故事──西元2018年8月10日,亦即距今約250年前,北美洲西岸一仲夏傍晚,時年29歲的西雅圖機場地勤人員Richard Russell單獨走向停機坪,闖入一小客機駕駛艙,於未經航管許可下擅自將它開上天空。除了Richard Russell本人之外,這架設籍於地平線航空(Horizon Air)的90人座龐巴迪(Bombardier)Q400螺旋槳小飛機並無任何其他乘客。換言之,他等同於竊取或劫持或了一架客機,並以其自身為唯一人質。於長達75分鐘飛行期間,這位溫柔而憂傷的劫機者依賴於模擬飛行電玩中學到的有限知識獨自操控飛機,並始終與塔台保持友善通話。事實上,也正因為這些通話紀錄,人們才約略明瞭他劫機的原因(當然,自另一方面來說,人們或許從未真正理解他的犯案動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黃昏空域漫遊中,塔台航管人員以小名Rich稱呼他,持續耐心安撫他,試圖引導從未受過正規飛行訓練的Richard Russell成功降落。然而他顯然沒有活著回來的打算。某些報導節錄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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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台:我們只是想給你找個安全降落的地方。
> Rich:我還沒想降落呢。天啊,我想我不能再盯著燃油表看了,油用得太快了──
> 塔台:好了,Rich,可以的話請向左轉,我們會指引你往東南方向飛。
> Rich:我這樣得被判個無期徒刑吧?但也沒關係啦,對我這種人來說,那可能也不錯。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聽你們對我說些好聽的廢話。你們覺得如果我能成功降落的話,阿拉斯加航空會不會給我一份飛行員的工作?
> 塔台:如果你能成功降落,我想他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工作的──
> Rich:我知道有很多人關心我。他們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一定很失望。我該向他們道歉。我只是個壞掉的人......或許不知道哪裡有幾顆螺絲鬆了吧?(Just a broken guy, got a few screws loose I gu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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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鯨豚專家Shepresa本人的說法,她始終清楚記得首次聽聞此一故事的情境:2217年初冬10月,她剛滿11歲,就讀於美國康乃狄克州榭蒂‧蘭恩小學(Shetty Lane Elementary School)五年級,父母已於一年前正式離婚。她剛剛對自己立下再也不理睬數學老師E. Bonowitsky小姐的誓言──前天她在課堂上指出她算式中的錯誤,然而她認為Bonowitsky小姐並未給她應有的尊重。這誓言後來僅僅維持了三天。但在那三天期間,她可沒閒著:她自行破解了教室的網路密碼;每逢數學課,她一面心懷怨恨,拒絕聽講,一面瞪大眼睛盯著自己視網膜上的植入式顯示投影,偷偷瀏覽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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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在那時讀到Richard Russell和J35的故事的......」2248年1月,於接受台灣媒體Labyrinthos專訪時,Shepresa再次提及此事。畫面中,她與採訪者正重回康乃狄克州臨海的榭蒂‧蘭恩小學;芒草原上海風獵獵,變幻的光、潮浪與大片雪色芒花遍布;嶙峋怪石下,大西洋的海水升起又破碎,化為藍色與玫瑰色的泡沫。對於後來長期被視為爭議人士的Shepresa而言,那是個難言的,無比柔軟的時刻;因為在與塔台的通話中,劫機者Richard Russell主動提到了那隻虎鯨。是的,虎鯨,又稱逆戟鯨或殺人鯨;那是當時的另一則新聞──海洋動物學家發現,一隻編號J35的母鯨在自己的幼鯨寶寶甫出生即告夭折後,背著牠的屍體,與之相伴,在廣漠的北太平洋中迴游了整整十七日,歷經長達一千六百多公里的哀悼之旅後方才放手,任屍體沉入深海,隱沒入無光的黑暗中。記錄顯示,於劫機者Richard Russell的最後航程中,他曾向塔台表示想去看看那頭悲傷的母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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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台:如果你想降落,目前最好的選擇是你左前方的那條跑道。或普吉特海灣──你也可以在海面上降落。
> Rich:你和那裡的人說了嗎?我可不想把那弄得一團糟。
> 塔台:說了。我,還有我們,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或者任何其他人受傷。如果你想降落──
> Rich:但我想知道那條虎鯨的位置。你知道嗎?就是那條背著她的寶寶的虎鯨。我想去看看那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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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課堂上,11歲少女Shepresa就此得知了Richard Russell與母鯨J35的故事。據報導,在這長達一千六百公里的哀悼之旅結束後,研究人員原本對母鯨J35的健康狀況感到憂慮,但隨即發現牠看似活動如常,並未過渡自溺於喪子的哀傷中。那是二百多年的21世紀初葉,理論上,人類對此類海洋動物的了解與現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然而Shepresa不厭其煩描述此事對她幼小心靈的震撼──教室中她將這則故事看進眼底,四下無聲,淚水暈開了光線,周遭景物如鉛筆素描般無限退遠,然而視網膜上的幻影卻無比清晰,彷彿心象,彷彿有人在她腦內深海中對她低語。許多年來她在公開場合多次引述此則古老報導中一位網友的短評──「我們總有未竟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可以確定就是這樣......」於Labyrinthos專訪中,Shepresa強調:「對,就是如此。**未境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完全認同。不,那不是悲傷......那不純然只是劫機者Richard Russell對母鯨的憐惜或同情,不是;至少不僅僅是共感於牠失去幼子的傷痛......不是。那是某種快樂,某種寧靜,某種幸福。我不知道人何時會有這樣的情感......」畫面中,海風吹起了她厚厚的黑髮,無數稜角分明的沙粒自她語音中剝落。「我們總在生命歷程中面臨各式各樣的傷害:生老病死,情感的無償,內疚、罪惡感,心懷不平,孤單面對際遇的隨機、凶暴與無理......我們總難免悲傷、憤懣、徬徨、恐懼;或者相反,因這些負面情境的消解而暫時感到喜悅......當然了,我必須說,動物同樣也會──許多人遲遲不肯承認這點;但我知道那不是這樣......」她稍停。「Rich......Richard Russell並非因為痛苦或恐慌的暫時解除而感到喜悅。那太淺薄了。那不一樣。我知道他的墜毀是世上最美麗幸福的死亡......然而正因為人類的妄自尊大、自以為是,我們不肯正面承認這樣的情感,不肯承認那其實暗示了人類或動物心智最好的可能性,最後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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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最好的可能性」、「心智最後的歸宿」?對此,小女孩Shepresa似乎從未懷疑。許多嚴謹的科學家主張不應率爾將動物的某些儀式性行為(例如母鯨J35長達一千六百公里的哀傷巡遊;例如象群們對死去母象遺體的「瞻仰」)視為動物具有意識或情感的證據,因為其間難免存在太多尚待實證的環節。然而針對此類說法,Shepresa 向來嗤之以鼻。「我不是說他們的『嚴謹』是錯的。不是。」她在各種場合重複強調:「科學原本必須嚴謹。但這件事與其說是個科學上的爭論,不如說根本是個語言問題。動物當然有意識、有情感──幾千年來人類親眼目睹這麼多證據還不夠嗎?我們頂多能說:對的,動物所擁有的意識或情感,不見得與人類『近似』或『相同』......所以說,我們確實不宜直接斷定牠們擁有**同於**人類的情感──在這層面上,這句話是正確的。但即使是在那時,在我們對動物遠不如今日了解時,我們也早該承認,動物毫無疑問擁有牠們自己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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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維根斯坦討論過的語言問題?」2269年,Shepresa 63歲冥誕後不久,距她首次發表那五篇震驚世界的論文整整22年後,德國柏林近郊,我首次與Shepresa 的獨生子Mike Morant會晤,聽他轉述他母親此一早年看法時,我如此提問。「她的意思是,類似維根斯坦的概念──許多哲學問題,其實只是語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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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維根斯坦。就像維根斯坦說的那樣。有些科學問題,本質上也只是語言問題。」Mike笑得爽朗。「你的反應居然和我完全一樣......」
「嗯?」
「我的意思是,我曾向我母親提出過一模一樣的疑問。她的回答是,她小學時就想過了;然後她接著說,你想想,維根斯坦多久以前的人了?居然有那麼多人到現在還在爭論這個問題......」Mike稍停,看了我一眼。「她說,你看,人類就是這麼笨,怎麼可能會比鯨豚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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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濠梁之辯。那是中國古代哲學家莊子與好基友惠施之間的爭論。是啊,你不是魚,你怎麼知道魚很快樂呢?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呢?你不是動物,你怎麼知道動物有沒有屬於牠們自己的「心智」呢?但我想有許多事本質皆是如此──例如,如何令加害者等量承受被害者的痛苦?是的,時至今日,我們必須承認,許多時候,人類文明社會的基礎共識依舊不出「以牙還牙,殺人償命」的範圍;我們與西元前二千年漢摩拉比法典的時代其實相去不遠。那或許正是人類此一社會性物種的基本規則吧?如此大腦,這樣的中樞神經系統,搭配群居性文明,為了維持群體秩序,必然形成以「以牙還牙」為思想核心的律法。聖多瑪斯‧阿奎那(St. Thomas Aquinas)筆下的**自然法原則**,或許是數學上、文明結構上的必然?問題在於,如何「以牙還牙」?如何於兇手身上產製同於受害者所承受的,**等量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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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很明顯:事實上,等量的痛苦從未真實存在,因為對任一相異個體而言,痛苦與快樂必然是客製化的。個體們終究擁有彼此相異的,無法與他人共享的感官強度與個人體驗;而更為巨大的鴻溝則存在於人與動物之間。事實如此斬釘截鐵:因為我們並非動物,是以我們原本便無法體會動物的感覺;同樣地,我們永遠難以確證動物是否擁有所謂「心智」──至少我本以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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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如此。我們都曾誤以為如此。然而我們全都錯了。一整個時代的人,全都錯了。但請容我為自己辯護:這是非戰之罪;未能親訪Shepresa本人並非我個人失誤──這顯然牽涉某些不可抗力因素。作為一位鯨豚生物學家,她原本不應如此聲名大噪。2223年,17歲的Shepresa 考入麻省理工學院,主修動物科學;2229年,年僅23歲的她以海豚中樞神經系統演化史相關研究獲博士學位。她的求學生涯堪稱一帆風順──除了因天賦極佳而深受師長賞識之外,她的人際關係似乎也極為圓滿。她待人有禮,親切熱情,不吝於與他人分享資源,對一切挫折皆樂觀以對。幾乎所有曾與她共事的人都對她持正面看法。說她是動物科學界的「零負評女神」,亦不為過。就我們所知,至少在當時,童年裡那長達七個月的沉默失語似乎沒有在她往後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痕跡。(啊,這像不像是母鯨J35在那一千六百公里遠的,漫長哀悼後的奇蹟復原呢?)然而詭異的是,這何其類似於當年啟發她親近鯨豚、走向海洋的Richard Russell──毫無疑問,劫機者兼自殺者Richard Russell在各方面都是個一般意義上的「好人」──他待人溫柔和善,熱心助人,擁有再正常不過的社會連結;同事們公認他為人善良正直,工作認真負責,且事發前未曾表露任何負面情緒,也未有任何相關蛛絲馬跡。他的家人則表示他與妻子感情親密和睦,婚姻美滿,既不憤世嫉俗亦無憂鬱徵候。他是忠誠而負責的丈夫,關心父母的兒子,溫暖慷慨的友人,鄰里街坊的好鄰居......然而所有這些,都未能阻止他浪漫絕決的自毀;一如無人能阻止Shepresa對鯨豚的偏執與愛。2234年她與Bertrand Morant結褵;2236年,30歲的她生下長子Mike Morant,同時自伊利諾州羅德理格茲學院(Rodríguez College)轉職至美國西岸西雅圖華盛頓大學(University of Washington)任教。十年後,2246年,時年未滿四十的鯨豚科學家Shepresa發表了她生命中第一個震驚世界的研究成果──**她宣稱她破解了虎鯨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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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愛**是個令我感覺非常矛盾的概念......」首次採訪中,Shepresa的獨子Mike Morant(他長年旅居德國柏林,於市郊Sachsenhausen納粹集中營遺址附近一所中學擔任英語教師)如此向我談及他母親。「對, 我小時候不常見到她。她確實就是一般人知道的那種工作狂的樣子......每日早出晚歸;許多時候她必須出海追蹤鯨豚,一去至少幾個月。」Mike的眼睛黯淡下來。他身材清瘦,長手長腳,一頭淡黃色茂密鬈髮,嶙峋的臉和顴骨,一雙神經質的眼睛。他說話時似乎總有些習慣性傴僂,帶著曖昧的憂傷。「她沒有花太多時間在我身上......」他苦笑。我們正漫步於Sachsenhausen集中營外的鄉間道路上,鐵絲網於灰色石牆上攀行,腳下礫石摩擦,冰冷透明的光線自周遭穿行而過。
「你恨她嗎?」我說:「就你的感覺而言──」
「對。我當然恨過她。」Mike Morant凝望著遠方正隱沒入暮色的天際線。「她對婚姻也並不用心。她和我父親的婚姻失敗,我想多數責任在她身上。但我知道她是個『好人』......她的研究夥伴、實驗室團隊、她的學術界好友、她的學生們,全都愛她。」他稍停半晌。「當然了,我相信那些鯨豚們──她其他的『孩子』們;也都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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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母親能否真正讀懂自己的孩子?對Shepresa 與她的虎鯨寶寶們而言,這完全不是問題。她關於虎鯨語言的論文共計五篇,於2246至2247年間陸續發表於包括《自然》、《細胞》在內的三種權威期刊上。這是史上首次有人宣稱成功破譯其他物種的語言。不意外地,虎鯨語言以波形與頻率之排列組合呈現意義;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Shepresa先是細膩區分了虎鯨的**歌唱**與**日常語言**,接著又在日常語言中解析出了明確的文法規則。這原已前所未見;但更令人驚異的是,這套文法規則中,居然包含了海水溫度與海流速度的變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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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聽之下,這完全匪夷所思──」於2261年首播的世界國家地理頻道(WNGC)紀錄片《聲與愛之形》中,時任中國北京師範大學講座教授的動物學家黎玉臨如此表示:「是啊......我記得第一時間裡學界其實非常懷疑。打個比方,這相當於告訴你,人類說話時,可以因應空氣濕度與溫度之變化而改變發音,以求傳達精準。這怎麼可能呢?」訪談中,這位中國演化生物學泰斗如此回憶這位他執教於麻省理工學院時的得意門生。「但當解剖學證據出現後,科學界由懷疑轉為驚嘆。這成就太不可思議了。太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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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的解剖學證據於第五篇論文中出現。Shepresa與廠商合作,以訂製的**研究用類神經生物**植入虎鯨之中樞神經,成功截獲關鍵證據──當虎鯨發聲時,其大腦語言區神經細胞與職司海流偵測之部位有著固定模式的連動。Shepresa將此固定模式歸納為39種,並逐一指出這39種模式如何與語音的波形、頻率和文法產生關聯。結論是:一頭成年虎鯨的語言複雜度,約略等同於一15歲人類青少年;而在某些特定方面(例如對海洋環境、洋流、水溫與色彩的理解與辨識,以及**某些謎樣的、人類並不熟悉且未獲實證的情緒反應**,其語言程度則可被確證為超越人類甚多。「請看看你的手。」她甚至在論文註解中語帶譏誚:「請寶愛、珍惜你的手,這雙拇指與其餘四指可對握持物、可勞作的手──要不是這雙手,要是虎鯨擁有的是手而不是鰭,人類幾乎確定無法稱霸地球;因為一頭虎鯨的心智能力很可能超越你甚多。牠們比我們更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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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間,Shepresa 聲名大噪。無數邀約如雪片般飛來,而她的後續舉動則將她推向一難以測知且無比凶險的未來。這確實令人意外,因為此前從未有人將她定位為「激進動保人士」或「激進素食主義者」;而事實上,她也未曾公開提出任何與此有關的政治倡議。「對,所有人都嚇呆了。」Shepresa的獨生子Mike Morant如此描述:「包括我的父親。後來他告訴我,在此之前,他唯一聽她提起過的相關說法,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鯨豚確實比人類聰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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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獨子Mike Morant年僅九歲。他始終清楚記得母親以他完全陌生的形象於媒體全像畫面中現身的情景。由於缺乏陪伴,他與母親從來並不親密;即便如此年幼,敏感的他早已察覺自己與母親之間的鴻溝。「我後來有種說法,」Mike Morant自我解嘲:「我說,我和她的關係要不就是『溫柔的疏離』,要不就是『彬彬有禮的親密』......」
「是嗎?你還那麼小......你小時候就對你那麼冷淡嗎?」社區球場邊,孩子們嬉鬧著彼此推擠,一顆足球跳呀跳地滾到我們面前。
「噢不,沒有。沒有。那時候......嗯......」他遲疑起來。「對,嚴格來說,我們不親,但那並不代表我對她有什麼嚴重的負面觀感。負面情緒是後來的事了。」Mike解釋,當時的他對母親孺慕依舊;然而母親的公開說法卻完全把他給嚇傻了。「我和父親在家裡看她上電視受訪。她居然說,人類這種肉食者社會根本徹底養壞了所有小孩,而人類文明本該受到大屠殺或種族滅絕這樣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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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人類需要受罰?因為懲罰人類對文明有益,對地球有益;而被這低素質文明養壞的小孩們則一點也不值得同情──這是Shepresa的基本論點。平心而論,她的某些論述並不新鮮──例如她主張人類食肉是極不文明的殘忍行為,其罪堪比納粹大屠殺。「動物們當然擁有心智。我就不再重複那些一百年前老掉牙的論點了。」Shepresa 如此強調:「我要說的是,第一,現在,就是現在,我們已然聽懂了虎鯨的語言,我們可以,也應該和牠們溝通。第二,我們用在虎鯨身上的那些研究用類神經生物,其構造、其運作機制根本和人類大腦非常類似。那實質上就是以人類大腦為模版──而現在這些類神經生物能幫助我們理解動物。一些非我族類的動物。」攝影棚白色燈光下,Shepresa的表情扁平而嚴厲。「所謂『非我族類』。你知道這什麼意思嗎?意思就是說,我們和牠們的中樞神經樣態非常類似,甚至能透過這些類神經生物彼此互通。告訴我──對,看著我的眼睛:你認為我們真有權利圈養牠們、屠殺牠們,然後若無其事把牠們的屍體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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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presa 的尖銳毫無意外引起軒然大波;但她並未就此退卻。數月間,她持續發聲,起手無回,變本加厲,且對動物的同情似乎漸漸延伸為對人類的憎惡。「有些人認為蜥蜴的中樞神經構造極其粗陋,魚、豬和雞的中樞神經也太過簡單,簡單到僅具備求生與繁殖功能,不可能有所謂情感或意識......」2248年3月,於接受英國BBC《世界大運算》新聞節目直播訪談時,Shepresa 再度語出驚人(顯然令主持人尷尬不已):「我也不再重複批評這種看法多麼自我中心了。我要說的是,人類嬰兒或胚胎的中樞神經根本就比太多動物還要簡陋,事實上,他們比豬更缺乏『意識』。然而殺豬被視為理所當然,殺嬰卻是文明中最大的禁忌。為什麼?很簡單,那只是人類這個物種的**自我保護**而已。人類竟發展出了如此自私自利的文化......」
「那......殺狗呢?」被嚇壞的主持人勉強擠出一句話。「人類真那麼自私?但那些虐狗虐貓的傢伙同樣受到大眾譴責......」
「殺蟑螂呢?殺蚊子呢?」Shepresa很快反駁。「殺蟑螂、殺蚊子也受大眾譴責嗎?你覺得呢?說來說去,一切無非以人的喜好為唯一標準。貓貓狗狗長得可愛,所以人類放他們一馬。蟑螂蚊子長得醜,惹人厭,所以人類毫不留情。豬呢?牠對人類有用,所以留著殺來吃。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人類的惡劣也並不意外──記得佛洛伊德的《圖騰與禁忌》嗎?」她進一步挑釁。「當然,這樣的黑暗與自私同樣存在於人類群體內部。記得上次被同事陷害的感覺嗎?記得那些明爭暗鬥、巧取豪奪,因蠅頭私利而毫不在意傷害他人的人嗎?記得那些以羞辱、貶低、霸凌無辜他人為樂的嗜血者嗎?記得那些發起戰爭、策動種族屠殺,摧毀一整個世代文明的魔頭們嗎?人類根本是咎由自取。這種文明,這種低級文化,如果有一天被滅絕,我一定會額手稱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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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Shepresa 原本恰恰是個在人際關係與社會連結上極為成功圓滿的人;也正因如此,她對人類偏激的敵視更令人意外。她迅速爆紅,瞬間毀譽參半;而她的言行則將周遭較親近者全數捲入一場始料未及的風暴中──當然,包括丈夫Bertrand Morant與兒子Mike在內。「我們開始察覺,總有人在監視著我們。」Mike Morant回憶,當時除了狗仔隊明目張膽於住家附近守候外,他也開始察覺周遭人異樣的目光。這令幼小的他既害怕又困惑。也正是在那時,他與母親的關係急速惡化──因為母親未曾帶給他任何受保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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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太脆弱了......」Mike Morant眼眶泛紅。「對,我太脆弱了。我很害怕。但我的個性使我也沒向父親求助太多。我太壓抑了。但我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啊......」他提到,母親和從前同樣忙於工作,早出晚歸;新開的戰場(動物權利)更嚴重壓縮了他們相處的時間。他感覺自己像一艘暴風雨中的孤單小船,慘遭遺棄。某次,一夜凌晨,惡夢襲擊,他驚醒下床,推開房門正巧撞見母親回來。他已超過三個月未見到她,怯怯喊了聲媽(惡夢的寒意猶在,母親竟已令他感到陌生不已);而母親儘管臉上盡是疲態,意識卻依舊不知神遊何處,僅僅看了他一眼便不發一語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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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某些更激烈的母親。我知道。」2269年12月,德國柏林Tempo e amore咖啡館,Mike Morant眼眶含淚,窗外側光的暗影正蝕刻著他臉上的紋路,幻變著深淺不一的痛苦。「比如那些蓬亂著頭髮,滿臉淚痕向孩子們嘶吼『都是你們,是你們在吸我的血』的母親。比如那些因過度疲累而心不在焉,將幼兒禁鎖於密閉車輛中轉身離去的母親。比如那些情緒失控,無來由搧孩子巴掌、扯孩子頭髮、拿菸頭燙他們、拿髮夾或筷子戳他們的母親......我知道她不是那種母親。現在的我也早已不再恨她。但那時,不知為何......我想她那時的態度更令我難受......」Mike哽咽起來,嘴唇顫抖,毫無血色。「我寧可她激烈斥責我或體罰我......在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我想我已經知道,在我與她之間,所有的親密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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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始終懷抱著巨大使命感的Shepresa 並未停下腳步。2248年11月,她召開記者會,宣布啟動「忒瑞西阿斯計畫」(Tiresias Project),宣稱研究團隊將以五年為期,分階段達成**與虎鯨對話**的目標。忒瑞西阿斯是古希臘神話人物,天神宙斯賜予他聽懂鳥語的能力,他也因之而能預見未來。「我說過:我們已經聽懂了牠們的語言。」Shepresa 強調:「那接下來呢?答案是,接下來就是和牠們說話的時候了。這將是對虎鯨語言相關論述的再次檢證。在演化史上,自百萬年至數十萬年前,我們的祖先連續滅絕了直立人(Homo erectus)與尼安德塔人(Homo neanderthalensis)等其他類似人種,在地球上建立了智人(Homo sapiens)唯我獨尊的霸權,延續至今。如果人類與動物、與其他物種之間的藩籬能被撤除,我必須說,那必然是人類文明史上嶄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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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歷史終究證明,Shepresa 所言非虛。「忒瑞希阿斯計畫」的結果幾乎撼動了整個人類文明;說無人能置身事外,並不誇大。歷史學者、哲學家、文化研究學者等人文學界知識份子對此多所討論,生物學界、演化學學者等科學家社群內部亦對此熱議不斷;後續則進一步啟發了人工智慧與數學、邏輯學、量子力學等領域連篇累牘的研究與討論。量子力學?是的,關於「觀測者」之意識:一頭虎鯨算是有意識嗎?如果虎鯨伸出牠的鰭打開了箱門,看見了內部,那麼箱子裡薛丁格的貓是生是死?抑或依舊「既生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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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種種自不待言。然而在此一後續效應徹底發酵之前,令Shepresa 再度攻佔媒體版面的,卻是一場離奇刑案。2250年,於忒瑞希阿斯計畫期間,44歲的Shepresa結束了維持16年的婚姻,由獨子Mike的父親Bertrand Morant取得監護權。即便已極盡低調,媒體依舊發現了此事並追蹤報導。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這竟使她被捲入一樁神秘又荒謬的連續殺人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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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沒想到......」2270年3月,我在紐約布魯克林與美國聯邦調查局退休探員 K. Fortress會面,20年前他正是此一「殺手T案」的主要負責人。「對,這殺手T就是那種囂張的『預告犯』。他自居正義,專殺名人,而且習慣通知媒體事先放話預告。但說真的,這種狀況我們相對輕鬆;因為你好歹有個明確的保護目標......」所以最初的目標就是棒球明星S.D.和食品商Schmitz?「沒錯。S.D.是涉嫌賭球,收錢放水性招待,但最終因罪證不足而被判無罪。」受訪時已67歲,一頭白髮的K. Fortress如此回憶往事:「食品集團大亨P. Schmitz你一定也清楚。他用可疑的、簡化的基因組合法孵育劣質生物做高級人造肉,獲取暴利;結果也無罪。我們原本以為殺手T選的都會是這種人人厭惡且逍遙法外的目標,沒想到第三個預告,赫然就是Shepres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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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單就殺手T事件而言,在當時即已引起軒然大波。棒球明星S.D.於馬里蘭州住家附近被發現遭人以球棒毆擊致死,而食品大亨P. Schmitz則因嚴密保護而逃過一劫。「S.D.是第一位死者,但並不是『被預告』的死者。」透過酒吧玻璃窗,深夜街燈與霓虹照拂著K. Fortress阡陌縱橫的臉。「殺手T是在殺死S.D.死後才公開投書媒體,承認犯行;接著預告他將懲罰P. Schmitz,執行正義。但這回他就沒得手了。」K. Fortress探員皺眉苦笑。「所以我說這種張揚的『預告犯』反而好對付。對,破案壓力超大;但媽的,至少在保護當事人時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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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無例外,眾人對於鯨豚科學家Shepresa居然成為獵殺目標都感到訝異萬分。然而,對於Shepresa與Mike Morant母子而言,那卻是一次意外的契機。「這好像有點奇怪......但事實是,知道母親正遭受著生命威脅,我感覺自己與她的距離反而拉近了。」Mike似乎有些羞赧。「對,我領悟到,這同樣是她為個人信念做出的犧牲。父母離婚後,我和母親已不住在一起,而是跟著父親住;但警方依舊派出了編制人員保護我們。發生這種事,我和父親當然也受影響;雖然殺手T的威脅明顯並不直接針對我們......」
「壓力很大吧?」
「相當大。現在回想,還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來的。」
「真是辛苦你了......」
「嗯,但說真的,或許也不比更早之前來得嚴重。能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對吧?大概就是這樣。」Mike平靜下來。「從母親破解虎鯨語言、投身動物權利運動開始......你知道網路上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臆測和傷人的不實謾罵。罵她、罵我的父親,莫名其妙地罵,天花亂墜地罵。那當然也影響到我。我可能在那時就已經被徹底『訓練』過了?」Mike苦笑。咖啡館中燈光昏暗,植栽枝葉扶疏,鄰座原本埋首書頁的灰髮平頭青年突然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右手指腹於頰側下顎骨處摸索捏弄,不知是否正嘗試調整植入的類神經通話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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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突然就理解了一件事:我的母親是位不折不扣的勇者。」Mike Morant聲音沙啞。「對。她是勇者。當然,直到現在我依舊這麼認為......原本在父母離婚後,我幾乎已和母親形同陌路。他們剛分開的一段時間裡,因應她提出的會面要求,我們甚至曾見過幾次面,但──」他欲言又止。
「怎麼?感覺如何?」
「呃......我只能說,非常,非常彆扭。」晦暗的光度中,Mike Morant凝視著自己的掌紋,彷彿此刻長在他手上的是一張張陌生的臉。「我不自在,她也不自在。我能感覺她的歉疚,但歉意反而令彼此神經緊張。我尷尬起來,不再答應會面。」他稍停。「我想這也讓她鬆了一口氣吧?但後來發生了殺手T的那件事......我記得,至少在一段時間內,我似乎更能理解母親的言行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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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探員探員K. Fortress所言,事件以一種令眾人難以索解的樣貌「進場」。2250年10月26日,署名為「殺手T」的嫌犯投書媒體,公開承認棒球明星S.D.命案為其所為。2250年11月16日,S.D.死後三週,食品集團大亨P. Schmitz遭到殺手T公開點名。12月10日,時年61歲的P. Schmitz於視察工廠時遭到狙擊,幸而子彈並未擊中要害,僅輕微損及其小腿,表皮與肌肉擦傷;凶器疑為一類神經生物無人機。12月14日,殺手T承認自己對P. Schmitz「行刑失敗」,但強調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兩天後,12月16日,殺手T卻突然再次宣告,接下來的處決對象為「**反人類份子Shepresa**」。在一段向媒體與警方投遞的錄像中,一名背對鏡頭,頭戴黑色頭套、著深藍大衣,背景畫面與語音皆經亂數運算變化處理的殺手T宣示,Shepresa是數十年來僅見的極端反人類者,卻以科學家、動保人士與素食主義者等虛假形象作為包裝,「看似對動物充滿溫情,卻對家人冷漠以對」、「這樣的虛假、狡猾與殘忍,理應遭到身為萬物之靈的所有人類唾棄」,因此宣告將對Shepresa實施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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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時間,整個城市都炸了。」探員K. Fortress點起一支菸。「我們內部輿情單位做了數據分析。結果不意外:Shepresa 的公眾形象雖然難免爭議,但畢竟與棒球明星 S.D. 與 P. Schmitz這類人相差十萬八千里。像P. Schmitz這種人如果遭到『處刑』,我們可以確定必然有許多人認為他罪有應得;但說要『懲戒』Shepresa──」
「太誇張了?」
「當然。一定的。不就是個主張動物權利的傢伙嘛?還是個有貢獻的科學家......再怎麼不喜歡她的言論,也不該說要殺她呀?更何況她的知名度和S.D.或P. Schmitz這些人也根本不屬於同一個量級......」
「確實奇怪......」
「沒錯。所以更多揣測就來了。」微光中,菸頭明滅,酒吧內螢幕上的無聲球賽像一場荒謬的偶戲,K. Fortress的臉隱沒入煙霧繚繞的藍色暗影中。「媽的,你也知道這個世界,神神秘密的......許多人,包括我們內部人員,開始懷疑殺手T的精神狀態......」
「嗯?精神狀態?什麼精神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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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我們懷疑,或許他比我們原先所想像的更**瘋**、更不合邏輯?」他摸摸臉。「我記得當時也有線報說殺手T根本和Shepresa素有私怨,只是藉機報復。這當然從各方面說也都站不住腳。接著沒過幾天,又開始有人把矛頭指向媒體,因為Shepresa正好也就是當時新聞圈的焦點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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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人物?」我追問:「什麼意思?和媒體有什麼關係?」
「意思是,說不定殺手T的選擇根本非常『隨興』?」K. Fortress稍停。「說不定他其實只是想到什麼幹什麼,想到誰就殺誰?他其實根本像一組想殺人的**亂數程式**?畢竟Shepresa根本和P. Schmitz一夥完全不一樣啊。所以,或許T原先壓根沒想要殺她;純粹只是因為那陣子,她離婚的消息傳出,引來許多八卦媒體開始報導,說她對待家人並不親切──」
「所以才想到她?」
「對。T可能就是看了媒體報導才想到她?或許T本人對家庭關係這點有些什麼嚴重的心理創傷?或許他是個自小受到母親冷落的小孩?否則就常理而言,我相信多數人不會認為Shepresa是個『夠格』的獵殺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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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諸葛,K. Fortress提及的猜想或許正確。而當時Shepresa採取一極尖銳之方式應對來自T的「獵殺令」──她召開記者會公開反擊,態度強硬。「對,我從來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合格的妻子。」她坦承:「我從不否認這點。但那並不代表我沒有資格對我的主張負責,更不代表任何人有資格以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威脅我。」她咬牙切齒,近乎挑釁。「對,我早就說過,人類的文明就是如此品格低劣;而我現在知道,你本人,殺手T,你本人,就是這種低劣最完美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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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警方十分擔心此舉將激化殺手T的行動,然而結果卻急轉直下。事件以一莫名其妙的方式意外結束:殺手T居然未有任何反應,就此銷聲匿跡。我們必須承認,這可能驗證了某些揣測──T的行為完全缺乏邏輯與一致性;他是無法預測的。「對,居然沒有後續。」K. Fortress似乎有些赧然。「或許T還真是個精神失常的傢伙?......這說來還真沒面子;S.D.和P. Schmitz的案子也跟著T的消失而石沈大海,沒能查出什麼結果。媽的這根本是丟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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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恰如前述,這場不了了之的刑案卻意外為Shepresa與Mike Morant的母子關係帶來新生的契機。Mike主動與母親聯繫,二人試圖修補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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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太天真了......」Mike Morant苦笑。「我想,我的母親終究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母親呢?又為何,有這樣的母親的我,竟會如此平凡呢?」他臉上淚痕縱橫。我幾乎能感覺那淚水的鹹腥與冰冷。「開始時她給我的感覺也很好。她有誠意,我感受得到。但後來卻又逐漸疏於聯絡......不,不是,我不會期待能和她彼此享有真正的親密;我們從未擁有過那樣的時刻,即使在我幼年時也是如此。我沒有不切實際的期望。但這是怎麼回事?後來我想,我自己也有部分責任,因為我長大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並沒有認真思考過她的期待。我原本以為她也就是在忙著做研究,忙她的忒瑞西阿斯計畫......」Mike雙手掩面,終究抽泣起來。「她寧願試著去和她的殺人鯨講話,卻不願意跟我講話嗎?......我想要的,不過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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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e Morant表示,Shepresa顯然愈來愈忙於研究工作,消失的時間愈來愈長,即使他嘗試與她聯繫,卻總是找不到人。這使他修補母子關係的希望再次落空。當然,當時他完全不可能知道,母親竟是獨自身陷於那樣的「狀態」之中。Shepresa已騎虎難下,她的忒瑞西阿斯計畫誘使她隻身涉險,而她的熱情與偏執則使她做出了難以想像的極端行動,甚至蓄意欺騙了整個研究團隊。事實上,當時她並不僅僅是透過發聲器以波形、頻率等變項試圖模仿,或再製虎鯨的語音而已──2251年,她首次秘密訂製了以虎鯨大腦語言區為藍本的類神經生物,將之**植入自己的中樞神經**,並輔以特製神經元連接自己的聲帶、耳內聽細胞與大腦聽覺區。
**她自己當了白老鼠。她打算親自和虎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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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真正知道她決定這麼做的原因。起初,也沒有任何人發現此事。「那年冬天我和初戀女友分了手。」Mike Morant接續述說:「聖誕夜我喝得爛醉,福至心靈撥了通電話給母親,居然接通了。她說她可以給我2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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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麼巴巴跑到她的實驗室。一個街區外尚且亮著兩棵大聖誕樹,無數閃亮的全像投影如雪花般漂浮在空氣中,路邊一隊隊笑鬧著的年輕人和唱聖歌報福音的小朋友們......但不知為何,實驗室門口一片漆黑,街燈故障,青白色微光彷彿一場將散未散的霧。
「我的母親在黑暗中向我走來,她看著我,視線卻閃爍不定,彷彿穿透了我的臉、我的眼睛。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質問她為何忙著和她的動物溝通卻不想跟我說話。我崩潰大吼,說,我知道那些虎鯨是你的孩子,但我同樣也是你的孩子、你的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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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些很奇怪的話......」2270年2月,我陪同Mike Morant重回現場,於事件過後整整19年再訪Shepresa團隊位於美國西岸華盛頓州橡港(Oak Harbor)的實驗室。實驗室建築本身已遭廢棄,原先屬於虎鯨、連通著北太平洋的大池已被抽乾,自上方俯視,落葉與塵土於其中靜止,細雪正緩緩沉降,像一個因過度清寂而橫遭中止的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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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心不在焉。她喃喃說,說話對人很重要嗎?愛或親密,對人類而言很重要嗎?......**人們一直在索求著的,到底是什麼呢?**......」四下寂靜,我們空洞的腳步迴盪於空間中,水光在Mike Morant的瞳孔中無聲明滅。「然後,就在那彷彿籠罩著全世界所有暗影的街邊,她伸出手撫摸我的臉。但我幾乎打了個寒顫,因為那指尖如此冰冷,全無體溫,幾乎完全不像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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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包不住火。半年後事實遭到揭發。Shepresa 已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的外在形體維持原貌,但長期植入的,仿虎鯨大腦的類神經生物顯然已侵入並重組了她原本的中樞神經。她已離人類愈來愈遠。她能發聲,但語音或句法本身已無意義;她能說話,但說出的卻已不再是人類的語言。再沒有人能聽懂她、真正辨識她的語意。少數時候她或許能說正確的英文或中文,然而僅限隻字片語。但當研究夥伴以先前的「虎鯨39種語言基本模式」為藍本試圖逆向理解她時,卻也並不成功。(弔詭的是,那不正是Shepresa本人的研究成果嗎?)已無法與人溝通的她無疑已完全失去了領導團隊的可能性。然而研究人員卻發現,Shepresa顯然與她的虎鯨寶寶更親密了──她時常在船上,在大池岸邊,或貼近池底連通道玻璃凝視著牠們,透過擴音器對牠們發出既尖銳又溫柔的吟唱。而虎鯨們也明顯有所回應:牠們或者群聚在她面前,或者在船舷旁迴游繞圈,或者以規律的噴氣與跳躍譜出節奏、海水與浪花的鼓點;或者應答以同樣溫柔而聒噪的語音......
沒有任何人類能再和Shepresa說話。但也沒有任何人類會懷疑,她正在與虎鯨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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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預料,當初被眾人寄予厚望的**忒瑞西阿斯計畫**竟會以此種方式收場。2252年9月,Shepresa 與虎鯨「交談」的畫面正式曝光,立刻引起轟動,躍登全球頭條。全世界為此陷入混亂與瘋狂。媒體逕以「瘋人科學家」、「鯨女」、「能和鯨豚說話的人」稱之;談話性節目全炸了鍋,社群網站沸騰熱議,評論家與學者們紛紛發表長文,而各國領袖則在輿論壓力下被迫回應。「這是斬釘截鐵的重大事件。」精神分析學者、哲學家兼文化評論人 A. Chufurst如此述寫:「七百年前,哥白尼將地球從宇宙中心的神壇上踢下;三百多年前佛洛依德則摧毀了人以自己的理性與意識為絕對中心的錯覺。這是人類史上的兩次重大認知革命。而現在,Shepresa 跟隨達爾文的腳步,再次無情毀棄了『人類為地球中心、萬物之靈』的妄想,接力完成了人類史上第三次認知革命。身處於一鉅變時代,歷史巨輪轟然前進,所有合格的文化與政治領袖,都必須對此做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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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忒瑞西阿斯計畫的成功嗎?客觀上我們很難如此認定。然而時至今日,我們也不再能知曉Shepresa心中的真正看法了。她拒絕受訪,同樣拒絕與任何人溝通(一如她童年裡那長達七個月的沉默?)──事實上,這兩項任務對她而言已力有未逮。她和她的鯨寶寶們的親密時光也並不長久──侵入的類神經生物很快開始破壞她中樞神經的其餘部分;病症以一種類似漸凍人混合阿茲海默症的方式蠶食了她的生命。2252至2254年間,逐漸喪失記憶、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Shepresa接受了共計八次奈米機器人手術,試圖清除在她體內與其自身中樞神經嚴重沾黏、綰合,爬藤般交纏共生的仿虎鯨類神經生物,然而終究失敗了。2255年4月,Shepresa 死於西雅圖華盛頓大學附設醫院,得年僅49歲。而陪伴她走過最後時日的,依舊是她的兒子Mike Mor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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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遺憾的是沒有再和她說話的機會......」Mike Morant哽咽起來。「但無論如何,我感激那段最後的日子。我甚至不曾認真考慮過她疾病的進程。我有點逃避吧?但......那算是疾病嗎?不,那是她的瘋狂、她的偏執、她的信仰,她自己的選擇。她沒有病,她只是做了和一般人不一樣的決定。而且我們當然也不會知道接下來會怎麼發展......這世界上還沒人得過這種病不是嗎?」無疑,在這位傳奇科學家與她的獨子Mike Morant的最後時光裡,外界的紛擾對他們已不再具有意義。熱議持續經年,討論方興未艾;學術界與科學界姑且不論,因應此一事件而生的社會運動、政治倡議,甚至新興宗教如雨後春筍般出現。隨時有人為此自殺,隨時有人因此獲得重生的勇氣;甚至有激進倡議團體主張,動物與人類心智的混種結合才是人類心智演化的必然道路,是最終且必然的結果。然而喧囂之間,我們甚至無法確認,在生命中的最後時光裡,Shepresa是否真正「知道」這些因她而起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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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天......」2270年2月,北太平洋東岸,橡港冬季,我與Mike Morant已漫步至海邊。潮浪來回,狂風呼嘯,暴雨般嘈噪的回音,水與浪在近處粉身碎骨,而遠處,隱沒於無光中的夜海正以純粹無雜質的聽覺向我們展示著大自然龐巨的力量。「那天清晨時分,我似乎心有所感,突然驚醒,發現病床上的母親已自行坐起身來,空洞的眼瞳正凝視著窗外某處。我感覺她似乎想看看外面的什麼,於是慢慢扶著她走過長廊,來到盡頭面光的落地窗前......」Mike Morant形容,那是個清冷一如夢境的清晨,窗外雲層高而厚重,然而天光雪白明亮,樹與樹的枯枝構成了美麗的抽象圖案。他攙扶著母親蹣跚步行至窗前,看她側臉將耳朵貼上窗玻璃,像是在專心傾聽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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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沒有任何聲音。但我隨即知道了答案──那是一架孤伶伶的飛機。
「很奇怪,我已經看見了那架飛機,但我的母親似乎並不想**看**。」夜海轟鳴中,Mike Morant呶呶述說。「她只是持續在聽著它。聽著那些我不可能聽得見、不可能聽得懂的。我心裡想,難道那和虎鯨的語言類似嗎?我看見她臉上露出微笑,雙頰酡紅,如癡如醉;像是被某種此生從未親歷的,無比巨大的寧靜與幸福感所淹沒......我忽然想起了她一提再提的,那位兩百多年前的劫機犯,那曾經『啟發』了她的Richard Russell......」
‧
> Rich:我準備降落了。我會先翻滾幾下。成功的話我就會開始下降。今晚就這樣了吧。
> 塔台:Rich,如果可以,請儘量把飛機貼近水面。
> Rich:我有點頭暈。哥們,景色變化得太快了;我想好好看看它們,享受這一刻。一切都很美,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看,它們就更美了。
> 塔台:你能看清楚周遭嗎?能見度還好吧?
> Rich:很好,沒問題,一切都非常清楚。我剛才還繞著雷尼爾山飛了一圈。太美了。我想剩下的油還夠我飛到奧林匹克山去看看。
> Rich:我不知道該怎麼降落。其實我根本就沒打算降落(I wasn’t really planning on landing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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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是29歲劫機者Richard Russell最後的遺言。250年前,於黃昏的天空中獨自漫遊75分鐘後,西元2018年8月10日夜間約9點20分,Richard Russell與他的螺旋槳小客機於西雅圖近海普吉特灣海域一荒島上墜毀。該小島全無人煙,是以除了駕駛者本人如願喪生之外,並無任何人員傷亡。那是北太平洋東岸的夏季,西雅圖的黃昏時間漫長,於白日與黑夜間曖昧的交接地帶,空氣與流動的雲彩折射了高緯度地區的稀薄陽光,致使天色絢麗多變一如一場未境的幻夢。Richard Russell不會知道他此生最後的航行如何影響了一位生於二百多年後的小女孩,更不會知道這位特立獨行的小女孩如何改變了人類的文明發展。「飛機消失後,像是過了很久很久......」Mike Morant說:「她回過頭來,對我說了此生最後一句話......」
「她說什麼?」
「我當然聽不懂。」Mike Morant微笑,無限神往。「但她重複說了好幾次,所以我手忙腳亂把它錄了下來......」
「那是什麼?」
「我愛你。」
「什麼?」
「『我愛你』。意思是『我愛你』。」海水在遠處轟擊著礫石海岸。Mike Morant已熱淚盈眶。我看見無數細小的雪花,或雪花的幻影在他眼中緩慢融化。「那居然有意義......我事後把錄音拿給研究人員聽......他們查了論文,告訴我,那是虎鯨語言裡的『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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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Shepresa最後的遺言。2255年4月18日,在說出那句話之後,一代傳奇科學家、鯨豚專家兼動保人士Shepresa 面帶微笑,平靜中止了呼吸。說話對人很重要嗎?愛或親密,對人類而言很重要嗎?人們持續在索求著的,究竟是什麼呢?我不知道;我相信古往今來許許多多人們,也不曾知道。然而我似乎能夠親見那個場景:醫院窗前,雪白的寂靜,一架不知何來的飛機,一段失去了終點的漫長航行。「**未境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彷彿看見她心中那位在西雅圖絢麗多變的黃昏中孤獨遨翔的青年。青年未曾死去,他以另一種方式活了下來;而我們終將在這個被Shepresa改變了的世界裡繼續自己的生命之旅,像一隻永不落地的鳥,像一架孤獨的飛機。
#再說一次我愛你
#零度分離
【書介】
「人,真是一種對神蹟成癮的生物嗎?」
華文版《黑鏡》,AI末世的「類神經生物龐克」
一部盪氣迴腸,重新劃定小說疆界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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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分離》以探索將「類神經生物」植入人體改變行為模式、與「愛」相關的思索辯證為兩大主軸,敘寫人類(或非人類,或其他物種,或AI)置身於時間洪流中,如何解剖自我與存在的虛妄性。整部小說讀來既是溫柔旖旎,又見深刻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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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虛構一名為Adelia Seyfried的未來作者。
她精選議題,深入調查採訪,撰寫了六則深度報導,收入一名為「零度分離」的訪談錄中。
書中不但置入虛構的未來名人推薦序,更虛構後記、虛構作者與其他未來人的對談;形式特殊。
〈再說一次我愛你〉中,沉迷鯨豚研究的專家Shepresa裝置類神經生物,蛻變為人/鯨混合體;
〈夢境播放器AI 反人類叛變事件〉則講述夢境播放器Phantom以不可思議的方式發動人工智能叛變,事敗被剝奪高階運算,永遠深埋地下。
〈來自夢中的暗殺者〉敘及醫師陳立博偵知一患者夢境中的不法企圖而先發制人,以夢剋夢,成為「史上最後一位良心犯」;
〈餘生〉裡台灣影星郭詠詩與日本導演松山慎二陷入愛河,入戲太深,不知所終。
而〈二階堂雅紀虛擬偶像詐騙事件〉則描述日本婦女癡戀虛擬偶像不能自拔,甚至拋夫棄子;
還有〈霧中燈火〉述寫發生於二十一世紀中葉的一場神秘邪教集體自殺案件,並延伸至對靈魂的質疑與叩問。
全書銳意創新,張力十足,情節曲折,敘寫流暢,允為科幻小說里程碑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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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事件、難以靠近的心智、不可思議的犯罪(不可思議到,連「罪行」究竟為何都是個難題),而總是停留在那個不可能處。他走到想像力的邊界,邊界之外了。這一直不是容易的事,猶如潛進了無意識的領域,回返,並記得且說出,他做到了。
──朱嘉漢(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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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力量能打破人心與心之間的距離,讓六度分離成為零度分離呢?從六到零的距離,是不是就是一整個宇宙?還是其實,只是我們意識的幻象?
伊格言在《零度分離》一書中,實現的就是這樣的,創造的力量。
此書終將在歷史留名。
──黃健瑋(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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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繼《噬夢人》之後的野心之作。私心認為,入選二○一九年年度小說選的書中首章〈再說一次我愛你〉是台灣當年最好的短篇小說......《零度分離》最後,那位神祕的Adelia Seyfried像一個埋伏暗處已久的殺手,身份揭露時,幾乎給了我致命一擊。我知道這本書還有後續,如此,更令人拭目以待了。
──張貴興(小說家)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2萬的網紅永安的心情二胡 YungAn's Erhu Fantasy,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銀臨Aki阿杰 #牽絲戲 #二胡 銀臨&Aki阿杰-牽絲戲 二胡與京胡版 by 永安&永安的爹 Rachel & Aki - Puppet Show (Erhu: YungAn / Jinghu: YungAn's Father) 《牽絲戲》是由銀臨、Aki阿杰演唱,並於2015年推出的古風單...
一生推不如一生戀補丁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大姆指尋找馬蘭頭]四千幾字。再講一次點解我冇教書。而明顯如果我仲教緊書,會比而家更富貴,但我全無後悔。因為而家過癮好多,教書就冇呢個 Page,就冇你地了。大吉利是我死撚咗,咪得一百幾十個學生加一百幾十個舊生唔開心。而家唔同,「Patreon畀咗年費嗰啲一定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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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個急先:Ivan已被炒,已成失業人士。未訂嘅記得訂Patreon,積小成多呀。訂咗嘅可以考慮加碼(https://bityl.co/4Y0h)。 一星期至少出返六篇文.月頭訂最抵!月費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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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之前寫過「安雅會談」(https://lkdin.io/3LYM)(唔睇舊文當全新故事聽亦得),反應唔太好,睇返篇文的確麻麻地。咁點?寫多次!呢間「大姆指」執笠(做埋呢幾日),注定我要寫多次「安雅會談」。
2. 實在唔想雙春悲秋咁寫咩「一個時代嘅終結」,亦唔係咩「童年回憶」。但的確,如果我成咗名,第時就會有人去呢度尋找返我足跡。正如《緬甸尋找奧威爾》一樣,我去仙台尋找魯迅(https://lkdin.io/3LYN),亦都去東京明治神官野球場尋找村上春樹(仲去埋神戶嘅Pinocchio酒吧)(*)。呢間咁嘅「大姆指」,係我唔教書走去做金融嘅轉捩點,然後就差不多廿年。一切就由呢度開始。再講一次,我成咗名,呢度就變景點。
3. 上次寫「我自信有日如願 縱使天高地厚 仍被我逆轉」(https://fbook.cc/3NSr),反應不錯。第一日返工同我食飯嘅三個中學同學,到我Last Day又在同一個地方同我食。當中科學家L君而家正職渣鑊鏟副業補習天王,T君同我一樣做金融,呢篇文會再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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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冇人係一出世想做金融的,正如冇人一出世想渣鑊鏟。我個年代嘅新界牛屎仔,係冇咁嘅嘢的。聽聞早前啲小朋友話細細個想做ibanker,我覺得真係錯撚晒。你不如想大個做雞丫。我知職業無分貴賤笑貧不笑娼,但都真係唔使立志的。而家啲小朋友好似話想做KOL 或者想搞 Start up,「仲衰過做雞」「等於畀人免費上」。
5. 我地年代嘅我的志願,都係嗰幾味,科學家啦,醫生啦,運動員都有嘅,歌星就多數唔敢寫落文。而我地幾個,唔係虛偽到會寫我的志願做教師咁刷鞋(我唔同虛偽嘅人為伍)—但偏撚偏就齊齊教撚晒書!命運就係咁神奇。一路都好相信「大家命中注定成為自己細個討厭嘅人」,雖然冇乜科學根據。
6. 點解我地教咗書?我都唔知,但又係偶然中嘅必然。肯定唔係由細到大嘅理想,但玄啲講,唔係我地選擇咗教書,係教書選擇咗我地。我地三人,共通點冇乜,但都可以勉強搵:三大畢業啦(**),唔靚仔啦(重要,因為求職),不太presentable 啦,有啲稜角啦,憤世嫉俗啦。正面啲嘅?叫做鍾意睇書啦,成績還不錯啦—呢啲咁嘅 Profile,加埋2003年沙士嘅就業市場,去咗教書,真係十分合理。提返你,當其時一個GM(學位教師,但有學位嘅唔一定係學位教師,而而家做得學位教師既又好少冇學位),萬八定萬九蚊人工。
7. 而早少少,因為佢兩位介紹,我甚至有在元朗教夜校嘅經驗。(而家仲有冇夜校?)。教會考班呀,好似五舊水定一千一晚?但一個星期好似得一兩晚。最頂癮係,本人就教數學物理,L加就教化學生物,T君就英文經濟—You see?根本成間嘢就係我地三條友教晒
8. 總之,2003年夏天,我地三個都叫做教緊書,就在呢度舉行咗,改變咗我地各自生命嘅,安雅會談。至少係改變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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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2003年嘅夏天,沙士嘛。第個唔知,我真係悶出鳥來,但又好似冇固定女朋友。沙士一早停課,我當年教中五中七,噢耶,停完課就study leave,之後佢地就考試。我白白玩咗半年手指拎咗半年人工,日日在屋企睇有線播友坂里惠嘅金田一,以及打紅白機模擬器。悶到好似日本料理咁出汁。
10. 我嘅生命,亦係差不多。2003年,25歲。拖拍過,愛做過(咪話1998年2月14號港大太古堂801室下格床咯,我成咗名就有人返去打卡!),書教過,歐洲去過,日本未去過,儲蓄係零,甚至負(少量卡數),拎緊萬八萬人工。工作經驗?亦係零,甚至負。真的,對非教書嘅工嚟講,你教書嘅經驗等於零,甚至負—因為啲人覺得教書嘅人都忽忽地,同社會脫節—事實亦係。理想?冇。夢想?冇。同期啲同學?樓都買埋。仔都生埋。你三條友去食大姆指。
11. 但你當係棋局,或者牌局咁,嗰時我地副牌雖然唔太好,但都仲係開頭初頭,勝在仲有無窮可能,仲可以搏同花順。而家呢?大家42歲,牌開咗唔少,冇想像中咁爛,唔係十三不搭 積 pair—無—無 但亦知道冇乜可能有咩大牌食得出,至少我冇。
12. 我由頭到尾都係個比較保守嘅人(風險厭惡度,唔係講性觀念)。安雅會談之前嘅幾年,即係我畢業後,喂大佬,我真係想搵份兩皮嘢嘅工架咋。請恥笑,當時我以為我可以做一世的。咁到安雅會談嘅2003年,教緊書啦,萬八九人工,年年加,兩三四皮根本指日可待。串啲講句,老校個計劃有我,我肯騾仔嘅,SGM(傳說中嘅「主任」)位,必有我份。咁你可以睇下一個SGM幾錢人工。嚇撚死你呀
13. 所以,當時我嘅想法,一定係「唔好搞咁多嘢啦」。「我個個月拎份糧去供盈富基金好過啦」(***)。
14. 但,嗰次安雅會談,不著邊際吹咗一輪水後,朋友T忽然間嚟咗句:「拿,咁之後點先?」。朋友L當然都係答「屌佢老味梗係玩撚大佢啦」,但我當然都係「慢慢儲下子彈先」「拿我過幾年SGM架啦,唔好搞咁多嘢啦」「拿個個月供下盈富基金咪好咯」
15. 然後,朋友T對我呢啲答案唔多滿意。佢嘅特色係會迫人埋牆角,佢唔接受我呢啲和稀泥嘅答案。你人生為乜?為錢嘛,講,幾多?為女人嘛,咁講,想要乜?(係咪好似啲乜乜正能量課程咁呢!我們要乜?要錢要女人!幾時要?現在就要!)
16. 真的,佢無啦啦,同我講起安雅。你自己Google邊個係安雅,應該嗰期出事畀人拉咗。我好奇怪佢會同我講起安雅,因為朋友T向來都唔多講呢啲女色嘅話題。但佢就係話我知,拿,你咁搞落去呢,畀你SGM,安雅都係 out of reach的。我想想,好似有啲道理。
17. 然後佢話我知,一切都應該量化—先有個目標。就當你晚晚要搞明星,咁你咪計下要幾錢,然後計個discounted cash flow.
18. 原諒呢啲對話咁物化女性,我好肯定朋友T係為咗投我所好先咁講的。但大家真係唔好錯重點,重點根本唔止係安唔安雅,事隔十年,係連詩雅又好,衞詩雅又好,根本不重要。安雅就只係一個token,一個icon,一個dummy variable,一個placeholder.佢就代表住所有慾望嘅投射。名利權色,酒色財氣,貪嗔癡,求不得苦。
19. 咁,我係人嘛,人就梗係有慾望架啦。咁咪去追求點滿足呢啲慾望咯(係咯,啲色魔好似都係咁諗嘢的)。
20. 無論如何,並唔係好似拍戲咁,第二日我就返學辭職,另外仲發生咗唔少事。但總之,之後嗰年,2004年嘅7月2日(咩日子?我25歲生日嘅翌日,舊文有講),我就在慈雲山學校村保良局何蔭棠中學部電梯,當住個女同事面(冇錯,早排見報嗰位!),同校長(亦冇錯!早幾年見報嗰位!)辭咗職。
21. 2004年9月1日(咁你都要問點解9月1日?),夏愨道美國銀行中心21樓招商銀行香港分行,我就開始咗金融界嘅第一份工。如果係拍續集嘅,會見到我同一個光頭鬼佬刷身而過,嗰條鬼佬就係後來我在耆英證券嘅老細 占士咖啡—冇錯,嗰時耆英證券仲係在美國銀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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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要解釋我點解唔教書去咗做銀行,都真係有啲難,有唔少唔同嘅事件。有人以為我追搣時不遂所以唔教書—前半啱,但我只係打算離開教嗰緊學校啫,我大可以去第間教。後來見工都總有人問,我總會有答案,嗰啲中環廢話你都唔想聽,但唔係完全假 — 我假假地讀精算,又Master in Financial Mathematics,中環都未返過,就甘心在學校村,同班友玩宮心計 奶校長屎忽 (仲要幾臭下)摶SGM然後好彩升副校做埋校長咁一世?
23. 定係我地可以試下啲其他嘢?
24. 如果講我只係貪戀中環嘅酒色財氣,又好似講得太簡單。不如我用個全新角度講,過癮。做人嘅嘢,最緊要好玩。人其實天生賓放貪玩。
25. 我早早已經決定唔做精算師,應該話佢早早排除吴我,主要係我冇能力,亦冇興趣,我冇能力嘅嘢我自然冇興趣,令我生活冇咁痛苦。T君嗰時已經話,得罪講句,你唔做精算師,對個世界冇乜損失。的確如此,雖然如果我做到,我可能會畀而家更有錢。但個重點係:冇咗 埃汾ASA FSA,呢個世界係唔會有丁點不同的
26. 然後,教書。同好多人估嘅唔同,根據合理估計,如果我一路教緊書,我而家嘅身家應該更豐厚 —留意我講身家,即係net worth,唔係收入。因為,如果我一路教緊書,無論如何我點都會2005或2006年買樓(****),但現實中嘅我2013年先買,呢度已爭一截。再加上我唔會出現啲轉工或被炒要沽股票之類。
27. 冇錯,我就係話你知,根本就唔係因為錢,正好相反。我仲教書嘅,而家一定更多錢—但我嘅人生一定少好多樂趣,你地都少好多樂趣,因為根本唔撚會有君子馬蘭頭。我啲教書嘅朋友,自己Facebook 都唔多敢講嘢。如果我唔教書嘅,社會有少少損失,但我嘅人生就冇咁過癮,你地亦睇少好多嘢。
28. 所以最後,好似而家咁,幾咁好呢?我照樣可以春風化乳 有教無淚 誨人好倦將啲後生仔打成一片片。錢係少咗啲,但過癮嘛!大家話係咪?
29. To sum up:做精算師Ivan Li ASA FSA嘅(當我做到先啦),錢多過而家,但生活冇咁過癮,對社會貢獻係零。
30. 做李老師 附加數學科主任 李蛇 PGDE(*****),錢都係多過而家,生活更加冇癮,對社會貢獻有些少,但只係我教嘅一百幾十個學生,教廿年三十年,咪幾千個,記得你嘅有冇七十二個?
31. 而家變咗 馬蘭頭CFA嘅,錢真係冇以上兩個選擇咁多。但,好撚過癮!最重要係,對個社會有貢獻。我Patreon寫文嘅宗旨,呢度都講下:好彩嘅你會贏到錢,但贏唔到錢至少你都學到嘢—就算worst case你學唔到嘢,你都會有啖笑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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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再換個方法講,我係精算師,我死撚咗,有誰關心?冇。我係教師,我死撚咗,有誰關心?有嘅,我未失敗到啲學生要開香檳。但而家我死咗,呢度都話晒一萬幾千人關心我喎(當然仲有Patreon啲讀者)(特別係畀咗年費嗰啲!)。而反正,呢度唔少讀者,咪就係我以前嘅學生咯!(******)
33. 正如我呢度寫咗5000字,為乜?唔通為錢?當然係為過癮。呢個亦係我同好多金融人唔同嘅地方。
34. 錢當然重要,但過癮都好重要,最好就當然係why not both.所以我開咗個Patreon,係我一生人做得有啲成績嘅三件事合理:Writing, Teaching, Finance。正係W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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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村上春樹式,有頭有尾,或者套戲交代返啲人物嘅現實結局咁。呢間嘢,燉奶佬集團,係十分之咁難食嘅。即使在美食地獄嘅屯門市中心,都真係劣中之劣,我已經好多年冇再食呢間嘢,反而你話咩太興 麥當勞 MOS Burger 大家樂 大快活我都食。但當年,一來可能未係咁難食,二來可能當時未食咁多好嘢。我相信係前者。無論如何,一間咁嘅嘢,可以屹立在時代廣場(屯門啦仆街,你不如問係咪紐約丫)廿五年,都真係一個奇跡。幾多人你想佢死佢都未死?幸好,我地三個嘅友誼,都outlast咗呢間劣食,已經三十年朋友,and still counting,For auld lang syne(然後諗起《無間道2》智叔吹口琴)
(*)村上春樹鐵粉會知,啲友年年在嗰度睇諾貝爾文學獎結果,年年落空,十足十等安踏(2020)入藍籌咁 – 咦?!所以我話你知,村上春樹今年會拎諾貝爾文學獎。
(**)我到而家都覺得發明「三大」呢個講法嘅香港科技大學,應該拎諾貝爾數學獎。我當然知諾貝爾冇數學獎啦,講Fields medal你咪又係 Google,咪又係要我括住「等同數學嘅諾貝爾獎」
(***)真的,當時我已經有月供盈富基金!早過龔成!當時只係想買架車,所以當時叫做「Lancer基金」,後來目標越嚟越遠大,我話會變咗做「港女基金」,「新芬基金」甚至「移民基金」—結果都一一畀我做到,港女泡咗 芬結咗 民移咗。都話「我自信有日如願縱使天高地厚仍被我逆轉」,下一步,終極版,就係「勞蘇基金」。
(****)點解係2005/2006年買?好簡單,嗰時有個rule of thumb,話教書嘅人,頭三年唔走,就之後教一世。因為人工太高,同埋同出面脫節。我2002年開始教書,計做GM就2003年。
(*****)所謂嘅教育文憑,並唔係PTGF嘅朋友,雖然唔少PGDE都要搵PTGF。又,當年PGDE收咗我的,錢都畀埋,但我去咗中環返工嘛。所以咪畀港大沒收我啲錢,好似都兩皮嘢?所以從來舊生叫我捐錢我都話一早捐咗。
(******)都係忍唔住講。N年前有舊生帶我去唱K,真係十分之咁尊師重道,另外過時過節佢就send 啲乜乜流出相畀我,都唔使我開聲,呢啲咪好學生。又,其實我有幾個學生做咗O靚模,可惜佢地從來都唔嚟搵下我,嗚。見字記得PM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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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電影的成功總是基於兩個元素:
好的故事,以及完善的執行。不是明星,
不是特效,不是勞師動眾,不是不惜
工本,更不是一窩瘋的熱潮」
—— Jeffrey Katzenbe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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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明:本文前半來自2020年1月20日原載於端傳媒的「短片平台 Quibi可以在串流大戰殺出生路?迪士尼武俠顛覆電影產業的未竟之夢」一文,後半則更新了 Quibi 在半年內快速殞落的下半場故事。Jeffrey Katzenberg 的N度創業仍然充滿了好萊塢電影的戲劇性(和90分鐘演完的規格),就算要跌倒也要是史詩級的華麗一跤 /
今年1月8日,年近70的 Jeffrey Katzenberg 站上拉斯維加斯的 CES 消費電子展的舞台介紹他最新創業作——短片串流平台 Quibi 時,他心裡一定百感交集。
近30年前這名年輕激進的片廠主管被迪士尼毫不留情地攆出大門,憤恨的他把接下來的人生全耗在用夢工廠動畫來向迪士尼報仇。30年不到,那個他一直想扳倒的好萊塢巨人如今已走到了另外一個混屯未明的十字路口,面臨外來者 Netflix 侵門踏戶的鯨吞蠶食。
而這一回,終於輪到 Katzenberg 這個片廠外的流浪劍客,率領包含他的終極死敵迪士尼在內的幾大門派聯手出擊,企圖用Quibi這個激進的新商業模式,讓好萊塢在勢不可擋的串流宇宙中找到存活之路。
從來不選容易題目的 Jeffrey Katzenberg 不論第N次轉職似乎全是同一個職涯命盤,故事大綱永遠都是 Katzenberg 對抗整個世界。
這就是 Disney 最傳奇性的離職員工 Katzenberg 的故事:
馬三 vs. 宮寶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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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丟人現眼而且代價高昂的迪士尼清宮內闈大戲本來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只要1994年4月3日正在度假滑雪的迪士尼總裁 Frank Wells 的直升機沒有撞上山壁,只要這個迪士尼第二號人物還好好的活著,迪士尼宮廷就不會出現要命的權力空白進而引發一場讓整家公司倒退十年的慘烈宮鬥。
墜機事件隔天天才剛亮,迪士尼第三號人物 Jeffrey Katzenberg(時任 Disney Studio 主席)已經坐在辦公室等候迪士尼第一號人物執行長兼董事長 Michael Eisner 打電話來通知他被拔擢為總裁。
Katzenberg 辦公桌上的電話一整天都沒有響過。
Eisner 和 Katzenberg 早在 Paramount 時期就是關係非常親密的師徒,Eisner 被 Roy Disney(Walt Disney 的姪子)挖角到迪士尼進行集團改造大業時,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徒弟 Katzenberg 跟他一起投靠迪士尼。報到上班第一天,師傅向徒弟介紹迪士尼環境之後,指著窗外另一棟迪士尼動畫製作部門的大樓對他說:「對了,那個也是你要搞定的難題。」
從來沒有碰過動畫片的 Katzenberg 奇蹟般地帶領迪士尼動畫走出了 Walt Disney 過世後連續十多年的低潮期,並用《The Little Mermaid 小美人魚》和緊接著的《Beauty and Beast 美女與野獸》、《Aladdin 阿拉丁》等動畫電影實現了 Walt Disney 生前一直夢想完成的願景:一個不只是給小孩子而是給所有人的動畫產業。
意氣風發的 Katzenberg 隨後也開始監管迪士尼多年來一直上不了軌道的真人電影製作部門。
2020年此時此刻不可一世的迪士尼執行長兼董事長 Bob Iger 和 Marvel Studio 總裁 Kevin Feige 這組人物的關係,其實就是1990年代前後重新擦亮迪士尼招牌的 Eisner/Katzenberg 組合的翻版。Eisner/Katzenberg 剛赴迪士尼報到時迪士尼年營收只有3.2億美元,十年後的1994年迪士尼營收是48億美元。沒有師傅的慧眼和授權,也不會有徒弟的大展身手。但是外頭開始傳出有點刺耳的說法:有華爾街分析師說迪士尼連年股價大漲的功勞應該有八成都歸功於 Katzenberg,連Newsweek 都出現 Katzenberg 是「整家公司最有價值的人」的說法。
Katzenberg 小時候大概沒有看過韓信的歷史故事,沒有想過功高震主的下場。江湖謠傳他甚至曾自稱是「Walt Disney 再世」,讓最後一個參與集團經營的迪士尼家族成員 Roy Disney 大為光火。
Katzenberg 甚至也沒好好上莎劇那堂課,未能記取馬克白的教訓。他聽取了另外一個業界長輩、唱片大老 David Geffen 的「職涯輔導」,決定化被動為主動,用更激烈的方法表態爭取迪士尼第二號人物迪士尼總裁的職務,企圖成為執行長兼董事長 Michael Eisner 的正式接班人。於是他(也可能是他的老友 Geffen 擅作主張)透過紐約時報和華爾街日報放話說:Katzenberg 不幹了。
「老猿掛印回首望。關隘不在掛印,而是回頭。」Katzenberg 試圖以退為進逼宮,沒料到惱怒的師傅 Michael Eisner 根本不給他機會回頭。
墜機事件兩個月後,迪士尼正在歡慶《The Lion King 獅子王》爬上那個史上從來沒有任何動畫電影登上過的賣座山頭。一路領導動畫團隊的Disney Studio 主席 Jeffrey Katzenberg 正式被掃地出門。
史瑞克 vs. 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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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劇情進展則更接近莎劇中年老愚蠢的李爾王:
Jeffrey Katzenberg 的背叛讓迪士尼執行長兼董事長 Michael Eisner 大受打擊,開始沈溺於一種集羞愧、悔恨、憤怒於一體的複雜情緒,並嚴重影響他作為專業經理人的判斷能力。
Eisner 統治下的迪士尼開始由盛轉衰。Eisner 火速重金禮聘CAA超級經紀人 Michael Ovitz 來替補被他攆走的徒弟。經常被媒體捧為好萊塢最有影響力人物第一名的 Ovitz 一手掌握各種明星演員和導演的人脈資源,卻根本沒有製片和片廠經營的任何 know-how。迪士尼付出的慘痛代價是14個月後還要支付1.4億美元的天價請 Ovitz 滾蛋(損失之高甚至還因此被迪士尼股東告上法院)。
這還不是這場迪士尼宮鬥所帶來的最大財務損失。Jeffrey Katzenberg 本人的資遣費在歷經難堪訴訟之後,合計讓迪士尼付出了2.7億美元的代價(其中還不含昂貴的訴訟費)。
要記得 Katzenberg 去迪士尼報到那年迪士尼年營收才3.2億,這2.7億資遣費等於十年前迪士尼年營收的85%。讓迪士尼全公司上上下下更為震驚的是,Katzenberg 完全沒有浪費時間,立刻把這筆資遣費拿去籌組一家新片廠來跟迪士尼打對台。
據說 Katzenberg 離職消息曝光的第一時間,Microsoft 的財務長立刻打斷 Bill Gates 的會議建議他出錢成立片廠給 Katzenberg 經營。但 Katzenberg 婉拒了,他寧願選擇用迪士尼的錢進行復仇大業。Katzenberg 找來了剛剛賣掉唱片公司的 David Geffen 一起創業,Geffen 則又點名剛剛以《Jurassic Park 侏羅紀公園》和《Schindler’s List 辛德勒的名單》登上事業高峰的 Steven Spielberg 一起投資。「我跟他說我們這幫人終其一生都在替片廠打工,是時候該搞一家我們自己的片廠了」Katzenberg 如此說服 Spielberg 上車。好萊塢睽違五六十年來第一家新片廠「夢工廠 DreamWorks SKG」終於在復仇的背景音樂中轟動成立。
1994年成立的夢工廠成為一場甜美但艱辛的夢。SKG三巨頭也沒能一起撐到最後,來自唱片業的 David Geffen 很快就被電影業的大起大落嚇到,不久就淡出經營。十年後 Steven Spielberg 主導的夢工廠真人電影部門脫手賣給了 Katzenberg 的老東家 Paramount。但這筆交易不包含製作過《Shrek 史瑞克》和《How to Train Your Dragon 馴龍高手》等經典動畫的動畫部門。Katzenberg 堅持把動畫部門夢工廠動畫獨立出來,自己再繼續苦撐十多年,以便繼續跟另外一個老東家迪士尼纏鬥到底。直到2016年夢工廠動畫才以高得出人意料的38億美元價格賣給 NBCUniversal,結束了他向迪士尼復仇的未竟之業。
值得玩味的是夢工廠的失敗原因其實就藏在 Jeffrey Katzenberg 的迪士尼職業生涯裡。
1991年,Jeffrey Katzenberg 發了一封題為「世界已在劇變:對我們家生意的幾點檢討(The World Is Changing : Some Thoughts On Our Business)」的信給迪士尼全公司主管(包含他的老闆 Michael Eisner),表達他對於公司和好萊塢未來的惴惴不安。
「《Pretty Woman 麻雀變鳳凰》、《Ghost 第六感生死戀》、《Home Alone 小鬼當家》這些大受歡迎的電影告訴我們一個屬於1990年代的教訓:排除掉那些一時熱潮和過度行銷的干擾,到最後社會大眾終究還是會自己找到那些他們真的想看的電影。這些電影的成功總是基於兩個元素:好的故事,以及完善的執行。不是明星,不是特效,不是勞師動眾,不是不惜工本,更不是一窩瘋的熱潮」他在信中說。
在還沒有 Facebook、Twitter 甚至 Email 都還沒普及的年代,這封長達28頁的紙本信快速透過傳真機的尖銳噪音在好萊塢掀起了一波聲浪。媒體搶刊全文協助散佈 Katzenberg 對好萊塢模式的質疑,尤其特別指名道姓批評Warren Beatty那部昂貴而對迪士尼完全沒有效益的超級英雄電影《Dick Tracy 狄克崔西》。
這封信引發的風波後來被導演 Cameron Crowe 改編成為運動經紀人電影《Jerry Maguire 征服情海》的劇情:電影中 Tom Cruise 也寫了類似的信批判整個行業,並寄給全公司的主管和同事分享,最後導致自己被開除。真實世界中,Jeffrey Katzenberg 和他的老闆 Michael Eisner 開始有嫌隙的起點也是這封信。
Katzenberg 或許始終沒有注意到夢工廠的失敗理由根本就白紙黑字寫在信中:
他強力質疑明星制過度發展對好萊塢有害,真正有價值的是編劇,編劇才是片廠應該多多花錢投資的對象。然而因為拍攝成本超出預期、票房起伏太大、還有2000年以後的 DVD 市場崩解,此外又沒有像其他家大業大的片廠有各種業外收入來分攤風險,腳步蹣跚的夢工廠動畫一直要到《史瑞克》出現之後才開始勉強站穩,但 Katzenberg 從頭到尾仍舊花了大量預算在邀請明星參與動畫配音。放眼好萊塢真正做到以劇本為中心、全職養創作者寫劇本的公司,正是 Katzenberg 的死對頭迪士尼旗下的皮克斯 Pixar。《Coco 可可夜總會》的 Lee Unkrich、《Up 天外奇蹟》的 Pete Docter 、《Wall-E 瓦力》的 Andrew Stanton 都是皮克斯的全職員工,這些迪士尼 / 皮克斯長期投資的創作者才是夢工廠動畫在競爭中不斷吃鱉的原因。
歷史的因緣際會是:迪士尼的第一份皮克斯發行合約,正是當年充滿遠見的 Jeffrey Katzenberg 還在職時親自去和皮克斯董事長 Steve Jobs 簽下來的。
30年後他那洋洋灑灑28頁的信仍是足以顛覆好萊塢的真知灼見,只是最後真正達陣的人不是他而已。
好萊塢 vs. 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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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22日夢工廠動畫完成交易的那一天,才是 Jeffrey Katzenberg 意義上真正從迪士尼「離職」的那一天。二十年來第一次,Katzenberg 再也不用馴龍、再也不用救世、再也不用搶救費歐納公主。他終於可以在他的迪士尼復仇劇中下台一鞠躬。
結果,不按牌理出牌的他這時候竟然來了一手「老猿掛印回首望」,回頭去了一趟迪士尼。
舊地重遊之日,他的師傅/仇敵 Michael Eisner 早已退休。Roy Disney 過世之前幾年在董事會聯合其他股東發動突襲,逼Eisner讓出他早已不適任的董事長一職。如今坐在執行長兼董事長位置上的是電影史上最成功的片廠經營者 Bob Iger。
於是師兄 Katzenberg 在會議上給了師弟 Bob Iger 一個他無法拒絕的 Offer。
直到週三的CES發表會上,這個由迪士尼、福斯、華納、索尼、NBC環球、維康Viacom、高盛銀行、JP摩根銀行、阿里巴巴等投資人集資十多億美金的神秘新公司才正式揭露他們野心勃勃(但短短的)的計畫:Quibi。
WTF is Quibi? 該公司的Twitter帳號甚至選了這個充滿挑釁意味的帳號名稱。
「我們的任務是讓你隨意咬一口(quick bites)卻得到驚人的好故事。」Katzenberg 在CES的舞台上解釋 Quibi 這個字的由來。
Quibi 不是 Netflix,不是 Disney+,不是 Apple Tv+,也不是後來才上線的 HBO Max。Quibi是針對手機用戶的短片串流平台,專門鎖定你的通勤、午休或是在沙發上滑手機的零碎時間,提供一集不超過十分鐘並以好萊塢電影規格製作的精緻戲劇節目、實境秀和新聞氣象等資訊節目。
為了展示決心,他們甚至宣示只會提供手機平台的 APP,所以使用者如果想要在大螢幕上收看必須自己使用裝置上的 Airplay 或是 Cromecast功能來投放。更重要的是 Quibi 的內容將會是第一個專為手機直式螢幕提供原生內容的平台。創作者必須同時使用直式和橫式構圖的兩台攝影機同步拍攝,並透過演算法將畫面結合成為一個十字形的畫面傳輸給使用者,做到不論直式收看或和橫式收看都不會有任何黑框,同時又可以在使用者把手機轉向時讓影片畫面即時無縫轉向,有如黑魔法。
除了偵測手機水平之外,他們還試圖在節目中置入其他手機功能,比如配合節目內容讓手機鈴聲響起,或是會依據 GPS 偵測你所在地時間藉以推出天黑之後才能看的恐怖節目。
為了和 YouTube、抖音、Instagram 上面的素人網紅經濟對抗,Quibi 將以每分鐘10萬美元的製作費,製作每年約8500集的精緻節目。已經加入 Quibi 陣營的包括 Steven Spielberg、J.J. Abrams、Guillermo del Toro、Sam Rami、Antoine Fuqua 和 Ridley Scott 等導演,以及 Dwayne Johnson、Kevin Hart、Jennifer Lopez、Liam Hemsworth、Idris Elba、Zac Efron、Tina Fey 、Dave Franco 和 Bill Murray 等明星。
Quibi 這個新品牌之所以能集結這麼驚人的陣仗,除了 Jeffrey Katzenberg 自己在迪士尼和夢工廠的多年人脈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察覺了串流時代對內容的強烈需求已經讓創作者更加重視著作權歸屬的議題,Quibi 因此提供了 Netflix 或是 HBO 絕對開不出來的合作條件:除了在 Quibi 上播出七年之外,其餘著作權完全歸屬於創作者,因此他們在其他平台可以有額外收入。
面臨擁擠而血腥的串流大戰,Quibi 試圖另開戰場、殺出生路。這絕對不是容易的事,Vox 旗下的科技媒體 The Verge 因此在 CES 的專題報導中以 “Quibi vs. The World” 來形容這條不尋常的路徑。
到頭來,Katzenberg 的故事終究是一個武俠故事。
在電影將死、電視將死,而且通通將死於手機和 Netflix 夾殺的世紀科技變局之下,曾被迪士尼逐出師門的 Jeffrey Katzenberg 站出來統一好萊塢各大門派,提出一個殺出重圍的激進構想:不如我們放下各自的詠春拳、形意拳、八卦拳、64手之類的舊功夫,發明一套新的。
一百年來電影一直就是一門「如何吸引觀眾眼光」的生意,但這家百年老店早已沒有年輕人的俐落身手來應對觀眾和媒介的頻繁招式變化。 Quibi 是第一次由電影從業者主動提出的原生媒介規格,而不是「電視來了」我們就想辦法在電視上放電影,「DVD 來了」我們就想辦法在 DVD 上放電影,「網路來了」我們就想辦法在網路上放電影之類的被動作法。
從來不選容易題目的 Jeffrey Katzenberg 的解題口訣:放下舊成見、接受新媒介、繼續講好故事。
Quibi vs Cov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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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像一部90分鐘長的標準好萊塢電影,Quibi 的故事在199天之後就戲劇性地收尾 ......
生不逢時的 Quibi 上週無預警地宣佈將自12月1日起停止運作,並在出售現有的技術和內容等資產後解散公司,將剩餘的資金退還給股東。Quibi 以主打 10 分鐘以內的精緻內容而且可以直立觀看為號召,並有先後經營過 Disney 和 Dreamworks 等片廠的 Jeffrey Katzenberg 擔任董事長, 以及先後當過 eBay 和 HP 執行長的 Meg Whitman 擔任執行長,然而最終仍在6個月內迅速玩完。這兩位好萊塢資深玩家(Whitman 也是 Disney 畢業生)在對股東的信件中表示:「我們的失敗並不是出自於不夠努力。而是我們評估認為真的已經用盡所有可能的選項。」
Katzenberg 在上週的一場訪談中重申他過去兩三個月說過很多次的結論: Quibi 失敗的主因是他們原本鎖定通勤時間的利基市場,但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此時此刻每個消費者都受困沙發上,根本沒有人在通勤。
他坦承過去三週他們已經用盡各種方法尋求策略投資夥伴、願意收購的買主或是其他各種財務上的支援,但全部都踢到鐵板。他們認為再繼續撐下去結果也不會改變
娛樂產業媒體 IndieWire 認為 Quibi 則分析說 Quibi 鎖定的短片市場原本就有 YouTube、Vimeo、TikTok 和 Snapchat 等等免費而且永遠看不完的影片。而該串流服務孤注一擲地押寶在通勤之後(甚至一開始App還沒有投放到電視上的功能),更造成該公司後來求售非常困難。接連被各個片廠甚至 Apple 和 Facebook 拒絕收購,就是因為鎖定行動端的 Quibi 換到非行動市場上就難以顯現價值。
財經媒體 Bloomberg 引述 S&P 分析師 Naveen Sarma 的分析:每一個平台都需要吸引人的內容來讓新訂戶上鉤,並繼續用大量的內容留住他們。而萬一沒有達到目標,就必須要口袋夠深的母公司拼命搬資金來支援前線。Quibi 原先預估他們製作的175個節目會有8~10個可能會中。要命的是不僅一個節目都沒有中,而且他們的 App 甚至無法讓使用者截圖來製作病毒式擴散必備的迷因。然後再回去跟富爸爸們伸手要更多金援支持時之所以會一毛錢都要不到,是因為 Disney 或是 WarnerMedia 這些片廠當時投資心態並非覺得 Quibi 會中,只是純粹為了避免 Qubi 中了之後自家集團會面子無光而花點錢買張保單而已。
另外一家財經媒體 Forbes 提到 Quibi 其中一個豪賭是他們打破傳統電影電視的版權歸屬遊戲規則,讓其他平台的一切版權歸屬於創作者,而 Qubi 要的只有在自家平台的權利。這當然是一種吸引大量明星創作者參與的談判利器,但也是一種長期經營上的豪賭。Qubi 賭行動裝置端的需求會非常強烈,所以這些他們出錢製作的內容上頭的所有商業價值都會在他們自家平台上耗盡,因為所有消費者都會訂閱 Quibi,而不會等未來的其他二級通路上架。他們錯了。
科技產業媒體 TechCruch 認為 Quibi 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因為與其努力做功課、尋找市場上已經成功的短片模式,Jeffrey Katzenberg 寧願用好萊塢的老方法——把20億美元盡可能用在砸大錢買明星和導演來增加平台賣點 。最終 Apple+ 和 Quibi 等等串流大戰新玩家都是用同一個姿勢華麗跌跤,因為兩家都一樣花了大錢製作新節目,卻欠缺觀眾早已熟知的舊內容片庫來吸引觀眾上門。
值得玩味的是,把時間倒回到1991年 Jeffrey Katzenberg 發給 Disney 員工的那封信中,正是一再強調不要迷信明星的魔法。Katzenberg 用標題為 "Tracy, Tracy, Tracy" 的一整個章節苦口婆心地解釋讓 Disney 自傲的漫畫電影《狄克崔西》其實是一場完全被明星誤導的失敗。他強調「如果點子跟故事足夠強悍,任何一部電影都不需要仰賴特定的表演者就可以大獲成功」,因此希望員工在演員酬勞的談判桌上努力達到這個目標。
30年後,不知道 Katzenberg 是否改變了上面的想法?
抑或者等塵埃落定後,他會終於替大家修訂這封改變好萊塢歷史的信——「世界已在劇變:對我們家生意的幾點檢討(The World Is Changing : Some Thoughts On Our Business)」。
就像當年他在信中說的:「這是與眾不同的行業。即便不在行業裡頭的人都可以感受到這件事。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不只熱衷於看電影,而更執著於想要理解電影產業背後的運作」,我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好萊塢的成功是如何成功、失敗是如何失敗。
「他們想要知道我們是怎麼創造魔法」Katzenberg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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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zenberg 在正式發佈 Qubi 收攤消息的前一天,在跟員工的視訊會議中,」難掩情緒激動地要 Quibi 員工去聽 DreamWorks Animation (Katzenberg 近年才剛剛賣掉的公司)的電影《Trolls 魔髮精靈》中 Anna Kendrick 唱的主題曲
Quibi 準備資遣所有員工並支付資遣費。事實上 Katzenberg 也說之所以會選擇這麼早就解散公司,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因為他覺得目前就業市場越來越艱難,有義務儘速協助員工趕快找到新東家,不要耽誤人家的大好人生。
這個戲殺青了,就投身到下一個故事裡。
「現在,就讓我們重新回到繪圖板上,回到最根本的工作裡頭」Jeffrey Katzenberg 在 1991 年那封給 Disney 員工的信中如此作結。
一生推不如一生戀補丁 在 永安的心情二胡 YungAn's Erhu Fantasy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銀臨Aki阿杰 #牽絲戲 #二胡
銀臨&Aki阿杰-牽絲戲 二胡與京胡版 by 永安&永安的爹
Rachel & Aki - Puppet Show (Erhu: YungAn / Jinghu: YungAn's Father)
《牽絲戲》是由銀臨、Aki阿杰演唱,並於2015年推出的古風單曲。通過描繪傀儡翁與牽扯一生的傀儡之間的相伴、別離,來訴說一段牽戀。讓我們先來欣賞網路上的這首歌曲:
https://youtu.be/C6YobfNjeqc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8631679/
《牽絲戲》優美的旋律、加上銀臨動人的歌聲與阿杰的戲腔,真迷得我不要不要的。除了歌曲好聽之外,文案特別吸引人,在此與大家分享:
『這樣的故事,理應埋在心裡,葬下就不再提起。
打小兒我就能看見些不同尋常的東西,旁人看不見的,見識這故事時就是這樣,只不過那時我還年輕——年輕到了,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並不當作一回事。見鬼見神也好,獨自出遊也好,那時候覺得都沒什麼要緊,所以就這麼給阻在了路上,好歹算有座破廟能擋一擋風雪。
我就是在那個大風雪的夜裡,在那座廟裡,遇見了他們。演傀儡戲的老人,和他的木偶。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老爺子破衣爛衫,年紀足夠半截身子入土,隨身沒半點值錢玩意兒,除了那木偶——那木偶是個嬌貴女孩兒模樣,做工太好,嬌貴鮮豔得剛描畫出來似的,神情栩栩如生,眼角掛著一滴淚惹得我都心猿意馬,好險沒伸手去接。自然接不著的。
偶遇也算有緣,夜深雪大無事可做,我同老爺子湊著一堆火邊烤邊聊,話匣子一開便合不攏,聽他嘮嘮叨叨多半個時辰,從前事講了個底兒掉。講他小時候何等貪玩,一聽見盤鈴聲就收不住腳,知道是演牽絲傀儡的賣藝人來了,就奔著那小戲檯子去,給三尺紅綿台毯上木偶來來往往演出的傀儡戲勾了魂兒,一高興,乾脆學起了傀儡戲。家裡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見是真止不了,也只好由得他去。就這麼入了行,也演了一輩子。
漂泊過多少山水,賣藝的到底都是賣藝的,除了年輕時一股逍遙浪蕩的勁兒,還能剩下什麼呢?沒個家,沒個伴兒,一輩子什麼都沒剩下,除了這麼個陪了他一輩子的木偶。老爺子沒說完就哭了,拿補丁摞補丁的袖子揩臉,揩了再揩也揩不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順著他口風哄了兩句,乾脆求老爺子亮亮手藝,想不到這招好使,老爺子擤擤鼻子止了哭,真給我演了一出。
其實我看不太懂戲文裡咿咿呀呀悲欣交集,但那伴著盤鈴樂翩翩起舞的木偶美得觸目驚心,縱然知道只是絲線牽出的舉手投足,也活了似的叫人忍不住想挽手相攙,看完叫人不得不歎一聲:真不愧演了一輩子。我由衷說:老爺子您可真不愧演了一輩子。老爺子聽著這句,也抱著木偶笑了笑,笑完,臉色就變了。一輩子啊,一輩子就幹了這麼一件事兒,活成這麼個慫樣,就這麼糟踐了自個兒這一輩子。怪誰?還不是怪這玩意兒。他盯著懷裡那精緻木偶看了半天:大雪滔天,棉衣都置備不上,這一冬眼看都要過不去了,還要你做什麼呢?都不如燒了——還能暖暖身子。還沒等我回過神來,老爺子手一揚,木偶就進了火堆。我攔也攔不住,話都說不出,滿腦子只剩一句可惜。
然後那一幕,我此生難忘,火光舔過木偶一身綺麗舞袖歌衫,燎著了椴木雕琢的細巧骨骼,燒出嗶嗶啵啵響動。那一瞬間它忽地動了,一骨碌翻身而起,活人似的悠悠下拜,又端然又嫵媚地對著老爺子作了個揖。它揚起含淚的臉兒,突然笑了笑,哢一聲碎入炭灰。
那晚的火燃得格外久也格外暖,分明沒太多柴火,一堆火卻直到天光放亮才漸漸冷下去。拼盡全力地,暖了那麼一次。暖了那麼一次,孤單了一輩子。到如今我還記得老爺子放聲大哭的模樣,嚎啕得就像當年被爹娘攔著阻著不准去看牽絲傀儡戲的那個孩子。』
我很喜歡《牽絲戲》這首歌,因為其中有京劇唱腔,我馬上找愛拉京胡的老爸一起合奏。這首是F調,二胡演奏時,可以把內外弦定在CG,用G調指法演奏,這樣可以避免使用到外空弦音,音色也比較柔軟。演奏時,二胡清麗委婉,京胡樸實無華,在明澈的鋼琴伴奏,輕吟漫舞。不過,我的二胡功力有限,演奏上諸多不足的地方,還請各位朋友繼續給予指點囉!
牽絲戲裡的老爺子,演了一輩子的傀儡戲;今年九十多歲的爸爸,也拉了一輩子的京戲。
不過爸爸並沒有像老爺子樣把木偶丟進火堆裡,而是用超過一甲子的歲月,拉著他心愛的京胡。
如果京胡能有靈性,也會如木偶女孩一般,向我爸爸悠悠下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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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臨&Aki阿杰-牽絲戲 二胡與京胡版
原唱:銀臨/Aki阿杰
作詞:Vagary
作曲:銀臨
編曲:灰原窮
原曲發行:2015年1月28日
翻奏錄製:2017年4月30日
翻奏:永安(二胡)/永安的爹(京胡)
簡譜:永安
1=F BPM=86
【二胡】
嘲笑誰恃美揚威 沒了心如何相配
175 5356 175 5323
盤鈴聲清脆 帷幕間燈火幽微
352 32 1717 123
我和你 最天生一對
236 236 56
【二胡】
沒了你才算原罪 沒了心才好相配
175 5356 175 5323
你襤褸我彩繪 並肩行過山與水
352 352 1717 123
你憔悴 我替你明媚
236 236 56
【二胡】
是你吻開筆墨 染我眼角珠淚
61 2362 61 7535
演離合相遇悲喜為誰
61 236 2353
他們迂迴誤會 我卻只由你支配
61 2362 1717 123
問世間哪有更完美
236 236 56
【京胡】
蘭花指捻紅塵似水
3532 32 163
三尺紅台 萬事入歌吹
3532 32 563
唱別久悲不成悲 十分紅處竟成灰
235 65352 32 12356
願誰記得誰 最好的年歲
61236 23656
【二胡】
你一牽我舞如飛 你一引我懂進退
175 5356 175 5323
苦樂都跟隨 舉手投足不違背
352 32 1717 123
將謙卑 溫柔成絕對
236 236 56
【二胡】
你錯我不肯對 你懵懂我蒙昧
61 2362 61 7535
心火怎甘心揚湯止沸
61 236 2353
你枯我不曾萎 你倦我也不敢累
61 2362 1717 123
用什麼暖你一千歲
236 236 56
【京胡】
風雪依稀秋白髮尾
3532 32 163
燈火葳蕤 揉皺你眼眉
3532 32 563
假如你捨一滴淚 假如老去我能陪
235 65352 32 12356
煙波裡成灰 也去得完美
61236 23656
【京胡+二胡】
風雪依稀秋白髮尾
3532 32 163
燈火葳蕤 揉皺你眼眉
3532 32 563
假如你捨一滴淚 假如老去我能陪
235 65352 32 12356
煙波裡成灰 也去得完美
61236 23656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