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講《Matrix》都圍繞「真實性」的問題，我也寫過不少，所以不贅述了。我找到新的切入點，就由電影結局的一幕講起。
男主角最後成功拯救了母體（Matrix），人類避過滅絕，電腦亦修復了漏洞。在彩色的河畔公園上，Matrix之父Architect（建築師）與Matrix之母Oracle（神使）相遇。Architect劈頭就找她晦氣：「你玩了一個非常危險的遊戲。」
Oracle展露勝利笑容：「改變永遠是危險……你會信守承諾嗎？」
在這場賭博，如果Oracle成功的話，Architect就應許減少母體對人類的束縛，容許發現母體非真的人有自由選擇脫離母體，回到錫安：「你當我是甚麼？人類？（What do you think I am? Human?）」然後他離開了。
負責保護Oracle的Seraph（聖經中的六翅天使）忍不住問：「你一早就知（Neo會成功）？」
Oracle說：「不，不，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相信。」然後字幕在黎明後冒出了，完。
一般人會以為這一幕只是幾個久違角色的賽後檢討而已，有點沉悶，但多想一步就能發現其震撼之大。事實上，你眼前的這四個角色，Architect、Oracle、Seraph和Sati（印裔小女孩）沒有一個是人類，而是Matrix裡面四個程式的人格化，分別代表邏輯運算核心、預測人類心理的直觀程式、保護Oracle的加密程式和被遺棄的無用程式。
你或者未意識到人格化有甚麼厲害，但當我說耶穌正是上帝的人格化，你就會稍為理解人格化是這麼的一道橋，連接形上世界和人類，藉道成肉身讓人類了解形上，也讓形上了解人類。Architect和Oracle的博弈主宰了Matrix內外全人類的命運，象徵兩個對立的理念──機器邏輯和人為因素。Architect象徵機械、邏輯運算、準確、排除變數，不斷修正程式，務求Matrix至臻穩定，像一個理性的上帝，創造一個供人類居住的世界，但他已失敗了五次，每次失敗他都要剷除母體裡所有人類重新啟動系統。電影裡便是第六版Matrix，Neo就是第六位救世主。
「第一版Matrix失敗，因為它對人類來說太完美了。」Architect以為把人類放在天堂裡面就可以永遠運行下去，但沒想到人類拒絕了天堂導致系統崩潰。第二版被稱為噩夢版Matrix，因為設計上加入了人類歷史、自然和人性化的設定，較像你我現時身處的反烏托邦現實，但同樣以失敗告終。於是，Architect在第三版編寫了Oracle這個程式。
Oracle是一個探索人性和心理學的直觀程式，針對前兩次失敗，她發現問題的解決方法：給予人類選擇權。結果第三版Matrix測試得出99%人類接受這個世界，但仍有1%人不接受Matrix，最終破壞系統穩定，殺死了連接Matrix的每一個人。Architect早就計算出，當選擇的力量添加到編碼中，系統會變得難以預測，需要Oracle幫他處理異常，需要特工殺死發現Matrix是假的人，但他計算不到兩者都背叛了他。
Oracle曾向Neo暗示，她的目的就是為系統帶來不穩定，因為不穩定和不可知正正是「選擇」的必要條件，她是要來對抗努力維持各個方程平衡的Architect。
為甚麼？因為Architect的目的是讓機器成功操縱人類作為它的生物電池，他必須消除威脅這個目的之所有可能性，確保系統穩定才可以繼續勞役人類；但Oracle目的是機器與人類的和解，在Architect的妙無遺算之下本來不可成真，但她為人類爭取更大的選擇權，一個更不穩定的Matrix，使不可能化作可能。
看到這裡，你才發現《Matrix》結局的餘韻原來是那麼細長。它不是動作科幻片，而是宗教電影。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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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首本小說《地球另一端》現已接受網購，歡迎洽訂，亦請期待下一本《捉姦》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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